(),
镶有黑框的遗像里,承美的父亲依然和生前一样,带着一丝年轻且坚韧的笑容。纵观四周,除了一直跪在遗像跟前,做着迟来忏悔的承美和妈妈外,居然连一个陪伴的亲人都没有,不光如此就连花圈都寥寥无几,这让郑煜诚的心里感受到无边的空虚与凄凉。
郑煜诚庄重严肃的行了礼,便守到承美的身后。整整两个小时,郑煜诚都默默的听着承美压低声音的抽泣,灵桌另一角,尹庆善的眼神就像依然没有从噩梦中醒转,便潜到深海中一样错愕迷惘。有那么一瞬间,煜诚发自心里对她们这对母女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承美。”煜诚几乎是用一种淡淡的声音招呼着她,承美慢慢转过身,眼里还噙着泪花,不知不觉间,小小的水汽迅速汇成巨大的泪珠,从承美苍白得几乎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
“你还好吗?脸色这么潮红是不是还不舒服啊?”承美轻轻点了点头,低垂的眼神里埋藏着漫长如旅程般的哀伤。有那么一瞬,煜诚真的很想抚过她额头上方垂在泪痕上的发。
煜诚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暂时成为她的精神支柱。但他很清楚由怜生爱的感情很容易使男人放纵自己的欲望,从而对一个无辜的女人铸成更大的悲剧。所以即便是面对着可怜楚楚的承美,他还是心情复杂的背过身朝灵堂外走去。
“煜诚哥,拜托你,可以帮帮我吗?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我的身后不要走行吗?”
本来是想再嘱咐她两句后,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的。但当他紧凝着承美那双涣散得如同燃点在灵堂里的香烛一般的眼睛时,除了答应她的请求,煜诚几乎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此刻的承美实在是太孤立无援了。
“请家属进来见最后一面吧。”
望着眼前这一幕从一具僵硬尸体到满眼白灰的变化过程,承美不禁感到一阵眩晕,本就虚弱的身体不由晃了几下。这时,有人从后面一把护住了她,这个男人有着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手掌,随即郑煜诚低沉不失柔和的声音在承美的耳边响起。
“振作点儿,你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你看上去很憔悴,等下去吃点东西吧。”承美一直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中,根本没有听清楚煜诚在说些什么,只是本能的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同样平视着前方的郑煜诚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问过的话。
“脸都瘦得快要脱相了。”
煜诚这么一问,承美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天到现在还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灵堂一侧的角落里摆放着邻居送来的几样小炒和冒着香气的牛肉汤,可从心理上她根本没有任何食欲,尽管如此,她的肚子却还是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她的主人。
“咕噜噜”那是肠胃罢工的声音,尤其在寂静的环境里,就像从叶片落下的晨露般清晰。
“我们暂时请朋友帮忙看一下吧,你和阿姨怎么也得吃点东西才行。”
郑煜诚带李承美去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家狭小但却很整洁的餐摊。坐下之后,煜诚并没有询问她想吃点什么,便自作主张的点了两份金丝面。大概是因为已经临近打烊的缘故,摊位的生意很冷清,所以他们点的饭也很快就端了上来。
“承美快吃吧,如果你迟迟不肯动筷子,阿姨她是更吃不下去了。”
郑煜诚直接端起摆在承美面前的那碗面,催促她快点儿吃,可承美只是愣愣的盯着面前那一缕缕游丝般向上冒的热气发愣。
“煜诚哥,可不可以不要吃,我真的没有那样的心情,一想到护佑自己20多年的亲人再也见不到了,我真的,我真的是…”承美的声音哽咽得已经嘶哑了,尽管如此,她仍然拼命的发泄自己的悲伤。
“听话,饭不一定非要吃,但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才行啊。你想想,伤心欲绝的阿姨刚刚已经晕倒过一次了,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在身边,你该怎么办?三个人中至少要有一个人能够坚强的站在最前面才行。”
金丝面烧心的甜腻,但承美还是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然后干呕着却又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她脸上的表情又怎么形容呢?悲壮,豪迈,尽管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紧咬着嘴唇。
承美的妈妈刚把筷子插进冒着热气的面中,一股泪水就猛地从心底涌了上来,她连忙将视线转向窗户。为了不让悲伤传递下去,承美直接伸出一只手捋着头发,然后把脸紧贴到面碗上,一根一根的像是对着慢镜头一样捞起自己心头的愁绪。
这样复杂的神情就像一支锋利的箭,深深刺中了煜诚的五脏六腑。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尽管承美自己也能意识到此时小餐馆里其它几张桌子上的客人都把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但她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除了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她什么都不想做。
“别这样。”郑煜诚轻轻握住承美那双柔软却又无助的手。
“煜诚哥。”她的脸上挂着珍珠般的眼泪,一声疾呼更是像锋利的匕首般深深刺进煜诚的心里。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逐渐湿润了,两个人久久的凝望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