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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太熟悉了。
在她闭眼前的那一刻,这个声音里满是悔恨:“夕颜,朕不逼你了。想惦记那个死了十年的小子,你只管惦记。”
“朕只求你好好活着。”
“夕颜,你睁眼看一看我,别抛下我。”
她没有睁眼,在五脏六腑的剧痛中安然离世。
重生后,她很少想起这个男人。
她谋算着要除掉周隋那一伙土匪,盘算着要在乱世中保得北海郡安宁,或许,等周隋死了之后,她会放下前世心结,会嫁给徐靖……
她从未想过去京城。此生她和这个男人天各一方,再不会有交集。
万万没想到,他竟出现在北海郡,忽然来了赵家坊。
半个多月前的不安预感,今日的心神不宁,都有了答案。
原来是他来了。
赵夕颜心潮澎湃,如巨浪惊涛。却未迟疑,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个疑惑又戒备的神情,:“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的闺名?”
站在七八米之外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英武,面容如刀刻,英俊且冷厉,气度慑人。一双如黑夜般深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前世在混乱的内战中占据绝对上风,建立新朝的景初帝慕容慎,如今还只是一个宫中御前校尉。
比起前世大权在握的天威赫赫,二十二岁的慕容慎年轻了许多,还没那么深沉可怕。
慕容慎的心情同样激荡,难以抑制,下意识地上前两步。
穿着素色罗裙的美丽少女,目中戒备之意更深,想也不想地后退几步,和他拉远距离:“你到底是谁?为何忽然闯进赵家坊?再不说话,我就要喊家中侍卫来赶人了。”
这是一个望族闺秀遇见陌生男子的正常反应。
莫非,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北海郡的种种异常之处,是因何而起?
不,一定是她。
忽然喊出她闺名的刹那,她的身子颤了一颤。她分明知道他是谁。现在这样,不过是装模作样不愿和他相认罢了。
她素来如此,将所有真实情绪隐藏得滴水不漏。
慕容慎按捺住心头的激越,停下脚步,和她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你别慌张,我今日来,没别的用意,只是想见你一眼。”
此时正是傍晚,晚霞绚烂,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白皙光洁的脸庞上。此时的她,才十五岁,没有遭遇不堪~凌~辱,没有家破人亡的绝望仇恨,犹如春日枝头最娇艳的鲜花,鲜活且美丽。
能提前八年遇见她,真好啊!
可惜,这依旧是他的一厢情愿。
站在古朴木门前的赵夕颜,眉头微蹙,忽地转头喊了一声。门里立刻窜出四个家丁模样的男子:“小姐,这是谁?”
“不知道是何处来的登徒子,”赵夕颜飞快地说道:“将他撵走。”
四个家丁齐声应了,一同沉着脸上前撵人。
这样的登徒子,他们见得多了。自家姑娘年少才名卓著,又有倾城的美貌,时常有怀春少年慕名而来,躲在赵家门外,等着偷偷瞧姑娘一眼。
不过,像眼前这般厚颜胆大在赵家门前赖着不走的,着实少见就是了。
“速速离去!”
“再不走,就别怪我们几个不客气了。”
这四个家丁,都算身高力壮,也都练过武。不过,在慕容慎这样的高手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挥挥手就能将他们击退。
慕容慎目光如刀,扫了家丁们一眼,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他的恼怒不快:“都退下。我和夕颜说完话,自然会走。”
呸!
其中一个家丁怒了,撸起袖子骂道:“我家姑娘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今天定要将你揍得脸皮开花!”
其余几个同样义愤填膺,一起冲上前,伸手去推慕容慎。
慕容慎冷哼一声,猝然出手。那个跑得最快的家丁被一拳击中,惨呼一声,鼻血长流。
另外三个家丁不但没惊惧后退,反而冲得更快了。
慕容慎自认为手下留情,只用了五分力,轻轻松松又撂倒了一个。另外两个家丁,连他的衣角也没沾着。
赵夕颜一脸焦急,放声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啊!有人在这儿行凶。快来人!”
话音未落,巷子里的几扇门都开了。每家都有人冲出来。
冲出来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手中拿着木棍,有人握着木制长枪。
其中竟有一个头发花白年近九旬的老人。这老人中气十足,张口就怒骂:“哪来的登徒子,敢在我们赵家坊撒野。来来来,有本事来揍我。”
“三曾叔祖救我。”
赵夕颜像见到救星一般,长松一口气,立刻躲到白发老者身后,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过来:“就是他。不知从哪儿忽然冒出来,言语轻~薄无礼。”
三曾叔祖从鼻子里哼一声,狠狠瞪了慕容慎一眼,转头安慰受了委屈惊吓的侄孙女:“别怕。三叔曾祖在这,瞧他小子敢不敢冲过来。”
慕容慎:“……”
被二十多个赵家族人包围着,被一个九旬老者指着鼻子痛骂,他还能还手不成?
大晋素有尊老的习俗。活过七十岁的便是长寿老者。像眼前这个九旬老人,进了金銮殿也不必下跪。
慕容慎不得不停下,沉声解释:“我不是恶人,我是宫中御前校尉,和马公公一同来北海郡……”
“你是谁很重要吗?”三曾叔祖十分霸气,挥了挥手:“孩儿们,别和登徒子客气,将他撵出赵家坊。”
赵氏族人轰然应了。
这里是北海郡赵家坊,赵家三千多族人聚族而居。这条巷子里有赵氏族长,有赵家的状元郎文曲星赵元明,还有才貌出众的青州第一美人赵夕颜。岂容外人随意唐突?
慕容慎生平从未这般狼狈过,被二十多个老少不等的人用木棍对着一步步后退。
躲在三曾叔祖身后的赵夕颜,暗暗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先过了眼下这一关。
就在此时,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骤然响起:“慕容校尉不在王府,怎么忽然跑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