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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有三十多个男丁在外做官,其中官职最高的,是从三品的工部侍郎赵元仁。
赵元仁是赵家三房嫡长子,和赵元修赵元明是堂兄弟。
当年赵元明赵元仁一并进京科举,赵元明一举考中状元,风光无限。赵元仁也在那一科中了二榜进士,在自家堂弟的光环下略显暗淡。
后来,赵元明做了两年翰林学士便辞官回乡。赵元仁在工部做着八品主簿。一晃二十多年过来,赵元明成了青州大儒,赵元仁做了朝堂高官。
赵氏一族同气连枝。赵元修每年都派族人送丰厚的年礼去京城,赵侍郎每隔三个月写一封家书回来。
“大堂兄上个月刚写了信回来,”赵元明低声道:“此时又写信来,定是有要紧事。”
赵元修收敛笑意,从小厮手中接了信。
赵夕颜不便再留,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书房内,赵元修看了信,面色有些奇怪,将信给了赵元明:“三弟,这封信你看一看吧!”
赵元明应一声,接过信一看,也是一愣。
“月牙儿长这么大,从未出过北海郡。虽然名满青州,真正见过月牙儿的人,并不算多。”
赵元修有些疑惑地说了下去:“再者,我们赵家是书香门第,和武将勋贵素无来往。这个慕容家的公子,怎么忽然就要向赵家提亲,求娶月牙儿?”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好事。可这桩提亲,也实在太奇怪了。
大晋重文轻武,武将地位低下,普遍不及文官。不过,有三家是例外。一个是慕容氏,一个是冯氏,还有一个高家。
慕容氏世代掌管禁卫军,拱卫皇城,是天子心腹。
冯氏先祖在建朝时立下大功,开国时被封为定国公,爵位世袭,执掌铁卫营。
高家是后起的新贵,当年永兴帝争皇位时,高家鼎力相助。永兴帝坐了龙椅后,封了高家忠勇侯的爵位,令高家执掌骁骑营。
三万禁卫军,两万骁骑营,和五万铁卫营,一共十万兵力,护卫京城。大将军慕容尧,定国公冯川,忠勇侯高鹏,这三人是大晋朝武将里的顶尖人物,无人敢轻视小瞧。
赵元修口中的慕容公子,是慕容尧的嫡长子慕容慎。
十六岁时进宫做了御前侍卫,在禁卫军比试中一举成名,被众人盛赞为慕容氏第一高手。今年二十二岁,已是五品的御前校尉,尚未娶妻。
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青年才俊,怎么忽然要求娶月牙儿?
国丧期间,慕容家不便大张旗鼓地来青州提亲。慕容慎亲自去了工部侍郎府,私下向赵元仁提亲。
赵元仁也很惊讶,在信中写道:“……慕容氏执掌禁卫军,深得天子信重,在军中势力庞大。”
“慕容慎是慕容大将军嫡长子,身手超卓,也是慕容氏下一任家主。如此人物,主动和赵家结亲,是一桩好事。”
“月牙儿和北海王世子青梅竹马,颇有情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慕容慎实在出众,是千里无一的少年俊彦。这门亲事,可以仔细斟酌考虑。”
……
赵元明看着信,没什么喜色,反而拧了眉头。
这件事,实在蹊跷。
赵家无兵无权,家族中做官的多是中低等官员,说是青州望族不为过。不过,和京城名门大族相比,就差得远了。
说句不中听的,慕容家要和赵家结亲,是抬举赵家。
这个素未谋面的慕容慎,到底是何用意?
“三弟,你作何打算?”赵元修问。
赵元明回过神来,淡淡道:“我这就写一封回信,婉言回绝。”
赵元修有些遗憾:“真的不考虑一下?”
赵元明看兄长一眼:“我只月牙儿这么一个女儿,不愿她远嫁。”
这倒也是。
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远嫁去京城,以后想见一面都难。有英俊活泼的北海王世子在眼前,哪还用考虑什么慕容公子。
赵元修想了想笑道:“既然无意,早些拒绝也好。对了,这桩事,要不要告诉月牙儿?”
“不必了。”赵元明随口道:“这件事,请大哥守口如瓶。就是母亲那边,也别说。”
免得自家老娘出什么幺蛾子。
赵元修点点头,看了兄弟一眼,忽地低声道:“你真的不再续娶了?柳氏走了这么多年,你早该放下了。莫非你还对京城那位念念不忘?”
“当年你为了她,辞官还乡,葬送了大好仕途。要不然,你定然比大堂兄强得多,说不定都做到一部尚书了。”
“这都二十几年了,你该不是还惦记着她吧……”
赵元明重重咳嗽一声,打断兄长的絮叨:“族中事务繁忙,大哥且去忙吧!”
赵元修翻了个白眼:“得得得,我不提。一提你就翻脸撵人。我这就走。”
赵元修很快离去。
只剩赵元明一个人独自在书房里。
赵元明点燃火折子,将那封信烧了。然后坐下,提笔给大堂兄赵元仁写回信。笔下如游龙,一挥而就。将信装好,令人送了出去。
忙完这些,赵元明沉默良久,起身去了书房内侧的书架边,伸手从书架最上排抽出一本诗经。
这是最常见的一本书,谁家书房都有几本。不会有人来借,也没人闲的没事去翻阅这本陈旧泛黄的书册。
他其实也很久没看了。
翻开诗经,里面夹了一张同样年代久远的纸张。
这张纸上,用工笔细细描绘了一张少女小像。少女身着浅蓝罗裙,乌发如墨,清丽无双,坐在古琴前,素手轻拨,唇畔含笑,气质出尘。
上面写了一首诗。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赵元明注目凝望,目中闪过遥远的追忆。
……
隔日,北海王悲痛欲绝重病不起的消息传了开来。
世子徐靖写了一封泣人泪下的告病奏折,送往京城。
以徐靖的文笔,自然写不出来。他私下请赵夕颜代笔,自己抄一遍罢了。
又过两日,一个左臂带伤的士兵骑着快马冲进了北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