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丛烽火,不仅仅代表着要城内的臧礼,发动叛乱。
也代表了蒲前光即将带领东胡大军,发动总攻。
吹角声穿透寂静,如同破天长吟,接着是筒鼓忽然密集的敲击声。
蒲前光作为大将,一直隐藏着锋芒。
精明如他,特意选择了连续交替进攻。
让三军将士,有一个轮替休息的时间。
虽然进攻不那么强势,但能够让将士们,在保持对城墙有一定持续压迫的同时,存有着足够的体力和斗志。
其实攻城战打到这个时候,蒲前光心里很清楚。
西平县的归义军,在连番战斗之下,已经劳累不堪。
而他的五万大军,却保有着最后总攻的体力。
就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随时可以张开利爪,撕裂前方的任何敌人。
哪怕没有臧礼在城中振臂一呼,带着降卒,发动叛乱,里应外合。
这时候,也是一个不错的总攻机会。
城墙上的归义军勉强稳住了阵脚,却难掩那疲惫的神情。
他们看到那黑压压的一片,那难以计数的战旗,没来由的有几分惊惧。
五万大军仗着人数优势,并不像城头上的归义军那么累。
以至于突然发难时,声势极大。
而且他们着实不太怕。
人人畏之如虎狼的汉帝,其实也就这样。
什么留客桩,确实骇人,也没人想拿着生命去试上一试。
可要是我们不攻打由汉帝驻守的那一段城墙呢?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只要攻打由其他归义军士卒驻守的城墙,就和普普通通的攻城战,没什么区别。
甚至因为西平县的城墙更矮,归义军士卒未经过正规的训练,战斗力不强,甲胄不齐全,而打的更为轻松。
也就跟老早前打臧礼那群泰山贼寇,一个档次而已!
照这个趋势下去,至多只需要十日,就能强行破城。
那大汉皇帝,也即将吃下人生之中的首败!!
刘恪在城头上是真真正正吃了一天,肉眼可见的胖了几斤。
而且还没耗多少力气。
别说败仗了,胜仗都快吃不下了。
在东胡人眼里,这段城墙跟九幽之门,也差不了多少,没点能耐碰都别碰,靠近就是一个死。
实实在在,存在于人世间的叹息之墙。
因而,哪怕是现在蒲前光下令,发动了总攻。
东胡将士们,仍旧是特意避开了这一段城墙。
攻打这段城墙,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冲城门呢!
刘恪对此,也确实没啥好办法。
实在是给东胡人打怕了,东胡人也不敢硬来。
但东胡人都发动总攻了,他一直不动,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乎,索性做了一下饭后消食运动,将手头上唯一的留客桩,砸飞了出去。
留客桩落地,顿时便砸翻了几个来不及躲开的东胡士卒。
而后更是沿着斜坡,快速滚落,速度越来越快,径直滚向了东胡大军的方向。
东胡大军当中,正雄赳赳气昂昂的将士们,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滚落的留客桩。
捏妈,这么个庞然大物,你踏马到底是怎么扔飞这么老远的???
好些人惊恐地尖叫着,要不是有上级军官的约束,估摸着都开始四处逃窜了。
尖叫声没用。
留客桩不是声控的,再怎么,喊都停不住。
狠狠地砸在了一群东胡士卒中间。
那些被砸中的士卒,立即发出惨叫,身形被瞬间碾压扭曲,逆须钉深入肉中。
一时间,鲜血四溅,惨状令人毛骨悚然。
“别靠太近,别靠太近!!!”
蒲前光连忙下令,万万不能因为汉帝一天都没怎么出手,而轻敌了啊!
就这么一个留客桩,都能大幅打击士气!
恐怖如斯!!
于是乎,刘恪所在的城墙附近,完全形成了一个无人区。
东胡人倒退三步,纷纷避之不及。
他们全都被这个出人意料的留客桩,给吓得有几分胆寒。
只是城头上的种轩见此,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皇帝确实是凭借天生神力,守住了一大段城墙。
从而使得,守城只需要更少的归义军士卒,勉强也能做到交替轮换,恢复一定体力。
而不至于在东胡大军的兵力优势下,尽显颓势。
但无法解决的问题仍在。
归义军士卒的战斗力,远不如东胡士卒。
这是最根本的问题,硬实力的差距,没有任何办法。
皇帝能守住这一段城墙,却分身乏术,守不住其他处的城墙。
今日可能还有些办法,凭借一腔热血死守。
到了明日、后日?
东胡大军来攻,数量太多了,只要连日猛攻,将士们会厌战,西平县终究是守不住的。
“放箭阻敌!”
种轩毫不犹豫地吼道。
西平县里的箭矢也有限,归义军士卒的射术,更是平平。
因而之前守城,都很谨慎箭矢的使用。
如果东胡士卒的阵型不够密集,箭矢造成的杀伤不够多,绝不会随便放箭。
但现在,也到了不得不放箭阻敌的地步了。
在蒲前光的调度下,东胡将士们的攻势,很有秩序。
城头上一道道利箭,骤然射出。
几百支箭矢的攒射中,那低头举着大盾的东胡士卒们,不为所动,组成了最外层的防御。
尽管行进速度很慢,但无比坚固。
大军依然在有条不紊的靠近,西平县看起来岌岌可危。
“继续放箭!”
种轩继续嘶吼着,打着旗号。
数百支利箭,再度于瞬间离弦而出,仿佛雨点般,急坠而下。
几乎瞬间,就有好些个东胡士卒们手中的大盾,化作了一只刺猬。
甚至还有几个射术不错,由猎户转职而来的归义军士卒,在缝隙之间,寻着了机会,射倒了好几个东胡将士。
但东胡大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依然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飞梯、云梯,各式攻城武器具在。
而一些已经登上城头的东胡士卒,更是悍勇无比,让归义军将士们,根本无法发挥。
种轩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后背已是湿透,甲胄在身,整个人都感到有些闷热。
难怪之前张议平,从来都不带领归义军守城。
一旦被围城,仅仅凭借归义军将士的战斗力,根本守不住城,只会被围死,全军覆没。
原来,张议平不是特意带着归义军游斗。
而是心里清楚,打守城战,根本守不住。
就在这时候,城头上的刘恪,突然间张手一扬。
紧接着一大摞的物件,被甩到了半空。
什什么东西?
种轩一个愣神,没太明白。
刘恪则是高声吼道:
“射断绳子!!”
种轩眯眼望向高空,只见那是一大摞被绳子,缠了起来的棋盘。
射断绳子?
卧槽,虽说他为了造东胡的反,自幼习武。
射术,也算得上不错。
但想要一箭射中高空中,极速坠落的东西,甚至是遥遥一望,几成一线,肉眼难见的绳索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也就是那位以射术出名的廉老将军,在盛年之时,才有这个能力吧?
而且
射断了绳子有啥用啊!
虽说城墙有一定高度,加之皇帝又是抛投,将棋盘更往上抛升了一段。
射断绳子,应该能让大摞大摞的棋盘,四散开来。
可分散落下的棋盘,对有着甲胄在身的东胡将士,又能造成多大杀伤?
更关键的是,我踏马射不中啊!!
种轩紧握着长弓,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手上都渗出了汗水。
滴滴答答。
放箭、再放、再放
每一次,箭矢都与那摞棋盘,擦身而过。
但就是没能命中。
棋盘可比檑木、滚石、留客桩轻便不知道多少。
哪怕捆成大摞大摞,重量也极轻。
因而,皇帝抛得格外远。
根本不在正常人的射程范围之内,更别说精准到绳索了!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但还有
吕奉父。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
远远一道利箭飞来。
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力道刚猛,角度精准,好像在狂风骤雨之中,也不会偏移半分一样。
那支箭,直直射向飞速坠落的大摞棋盘。
整个过程,犹如慢动作一般。
每一刹那,都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终于,箭头轻轻挑开了绳索。
准确无比。
绳子应声断裂。
而大摞的棋盘,也随即四散开来。
像是雨中的落叶,散落在广阔的战场上。
“快,快,举盾,是棋盘!!”
蒲前光蓦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棋盘的威慑力,并不比那如庞然巨物一般的留客桩,要差上多少啊!!
然而,一切都晚了。
“好,再来!!”
刘恪再次将一摞棋盘,抛向空中。
同时又是一箭,自天外飞来。
棋盘零落。
榴弹知道吧?
“榴弹”的寓意,就是炮弹里面像装了“石榴籽”一般。
爆炸后,能散发出大量的小弹丸,或者破片,从而造成杀伤。
大摞崩散的棋盘,大抵上就是这个效果。
扔普通的物件,可能在甲胄的防御之下,威力不足。
然而棋盘不一样。
属于杀必死的利器。
而且这还是空爆的。
有下坠的加速度,本来就自带一定的伤害。
如此高空坠落,伤害扩大,也显得相对合理。
和往日里刘恪的飞盘的一样,想要抵挡,只能是用大盾。
偏偏大盾都在前军那些,想要抵挡箭雨,强行登城的东胡士卒手中。
稍远一些地方的东胡士卒,后方的弓箭手等,根本没有太多的防御手段。
因而,在东胡大军头顶上爆开的棋盘,就仿佛暴风骤雨一般。
四散之后,刹那间坠了下去。
蒲前光和他的帅旗,还有帅旗周围,数以百计的亲卫。
几乎一下子,被这四散的棋盘,给吞没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齐刷刷的倒地声。
本身全是精锐,寻常三五人都近不得身的亲卫们,就像玩具般,被这从天而降的棋盘,给打的纷纷倒地不起。
然后在惨然的嘶声之中,再无声息。
而且棋盘雨,还没结束。
一摞棋盘,比留客桩轻多了,意味着刘恪可以在有限的体力内,发动更多次的攻击。
一摞又一摞的棋盘升天,坠落。
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但凡被命中的东胡人,就没有能站着的。
即便是狂奔的战马,也不可避免的四蹄朝天。
在这样让人看不懂的局势之下,整个东胡大军的阵型,隐隐快要被打散。
攻城的战阵,自然是越密集越好。
尽量保证倒了一个之后,后头的士卒,能继续补上,维持攻势。
而这一下子,但凡在棋盘雨之下,没有及时举起大盾的,全被砸没了。
就连后方那些,用来掩护的弓箭手,也被砸得头破血流,死了好些。
确实还有能站着的,毕竟棋盘的数量,比之四五万的大军,还是很有限的。
但他们全都被砸懵了。
这时候别说他们,整个战场,不分敌我,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在亲卫人墙的保护下,勉强活下来的蒲前光,城头上的种轩与陈瑞。
东胡大军外围的刀盾兵,城头上正杀得你死我活的两军将士
所有人全傻了一样。
看着那在空中连连坠落的棋盘。
看着那仿佛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打的自乱阵脚的东胡大军。
动静其实不大。
毕竟是棋盘这种轻巧之物。
还不如超大型留客桩砸落在地,来得声势骇人。
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起来。
刘恪却若无其事地双手环抱,看了眼城头下的东胡人。
效果不错。
于是乎,他选择下了城头,和心爱的小驴车一同冲阵。
天女散花的效果很不错,甚至于,比一些火炮之类的热兵器,都要好使一些。
毕竟火炮容易惊着马,后续不便追击。
棋盘则没有这种副作用,杀完一波之后,冲上去莽就行了。
“吕主薄,臧礼多半就躲在东胡军中。”
刘恪看了眼在城下苦等已久的吕奉父。
吕奉父当即将牙咬得嘎嘎作响。
“好个臧礼,陛下好心收降,以诚相待,没想到他竟然又叛走了!”
“吕某定要取其首级,挂在这城头上!!”
刘恪握拳鼓励了他一番:
“这等不忠不义之辈,如何与吕主薄相比!”
靠着二五仔开完buff的吕奉父,确实好使。
这次如果不是吕奉父,想完成天女散花很困难。
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个常规手段。
种轩的武力值也有95,但不是射术专精。
不一定能在大摞棋盘坠地之前,将绳索射开。
即使精度够了,射程也不够。
其实就连吕奉父,也比较勉强。
还得用仰射这种最大化射程的方式,才能让棋盘在最关键的地方炸开。
搜遍大汉所有猛男,应该只有无双状态下的吕奉父和廉汉升,能够和刘恪完成这一配合。
就连赵宁,也差了点火候。
“话说赵宁呢?”
刘恪觉得,目前汝南的局势,算不上多好。
小赵你倒是来救救主啊!
直接给蒲前部汗王捅了,这仗随便打!
刘恪下令打开城门,调集兵马准备杀出去。
就在驴车出城的同一时间。
他忽然停车,回首一望,目光如电:
“大汉天子在此,尔等还在等什么?”
大汉天子?!
归义军士卒们,乃至已经出来城门口,正准备一同追击东胡溃兵将士,都有些懵。
皇帝怎么会来到汝南?
这个猛男不是典褚吗?
可
早该想到的啊!
虽然同样是一股让人震撼的怪力。
可一直被传成如古之恶来、山林恶虎般的凶煞之人。
那典褚,又怎么可能长得这么俊朗不凡?
尤其是那股自然而然的帝王气。
肯定是皇帝啊!
众人往前望着。
驴车,棋盘。
这味儿对了。
刚才散落砸翻无数东胡人的,应当也是棋盘。
那目视四方,霸气与威严的男子,身份已然无疑。
“愿随陛下杀敌!!”
无需再说什么,归义军的将士们,士气来到了巅峰。
人人咆哮着,犹如潮水般,涌向前方已经无法成阵的东胡大军。
那股冲锋之势,犹如破冰的洪水,无法挡阻。
一切进展的很顺利,归义军经过一次次的战斗,一层层的提升,来到了一个蜕变的阶段。
天子相迎,就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他们为了大汉,为了南归,而起事。
经历了张定国叛变,张议平身死,大部分人灰心丧气,各自离去。
剩下的人,仍旧留守在西平县中。
为了一个不太可能实现的目标,而等待着,战斗着。
他们等到了五十骑劫胡营。
等到了守城成功。
今日,更是等到了天子相迎。
一个个循序渐进的心态转变,终究到达了极致。
“杀!!!随圣天子冲阵!!”
无数归义军士卒,就跟发了疯一样,尖叫着。
发泄着心情。
“随圣天子冲阵!!!”
骤然间仿佛决堤洪水般,战场上所有归义军士卒,都发疯一样高喊着。
下一刻,东胡大军,就快要被杀得崩溃了。
那些本来还士气如虹,气势汹汹准备攻城的东胡大军。
根本不知道,这瞬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城头上的汉帝,将好些个物件抛飞之后,便迎来了一阵棋盘雨。
而那看似人畜无害,小巧精致的棋盘雨,则在骤然之间,杀伤了大量士卒。
蒲前光所在的位置,更是成了重灾区。
亲卫死伤尽半。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根本就没有伤员。
因为全死了。
棋盘就仿佛重锤,凶狠地撞击在东胡士卒身上。
磕着就是死,擦着也命丧当场。
被棋盘砸死的东胡士卒,死状极惨。
巨大的噪音与尖叫声交织成一首哀歌,而那鲜血飞溅,与棋盘碎片混合,更是宛如一阵阵血雨。
即使没被砸中的东胡人,看着身边的惨状,也就跟行尸走肉一般,只能木然地呆立着。
而来势汹汹气势如虹的归义军士卒,可不会惯着他们。
各个如同猛虎下山。
他们冲锋在前,胸前的甲胄闪烁着寒光,长矛如林,整齐划一地向前推进。
眼中无不是燃烧着熊熊的战意,仿佛只是一个眼神,都能穿东胡人的心脏。
战鼓声此起彼伏,鼓点紧凑震天响。
蒲前光有些无力的调度着大军,试图稳住局面。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溃败,就真的没得打了。
纵然归义军士卒战斗力不强,无法对他们这四五万大军,造成足够的杀伤。
但对于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后续不可能再有攻城的可能了。
“撑住,结阵!!”
蒲前光稍微调整一下心态,亲自打马上前。
一片混乱的景象在他眼前展现,着实让人失神。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但他很清楚,现在决不是慌乱的时候
必须得稳住阵脚。
蒲前光忽而往城中望了一眼。
这似乎也是个机会。
城中还有一个臧礼,以及数千降卒。
而这时候那刘雉儿带着大量兵马出城追击,城中防御必然极为薄弱。
战场之上,胜负往往仅在一念之间。
如果臧礼能抓准机会,倒戈一击,让归义军腹背受敌。
说不定还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最起码,他们也能安然撤走。
“不愧是王略啊”
蒲前光暗自感叹了一声,多亏了王略先一步施展的苦肉计。
纵然没能让臧礼对归义军,造成多大的损失。
但能在乱局之中,作为奇兵,稳定军心,也堪称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他内心稍微有些心安。
下一刻,忽然又有一堆兵马,从城中杀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甲胄泛着冷光,手执长枪的臧礼。
后头,则是一支甲胄齐全的兵马,迅速冲出。
臧礼气势磅礴,胯下马皮步伐稳重,面容冷峻,双眼如电,尽显威能。
就是时不时屁股要挪动一下,显得有些奇怪。
“不好!!”
种轩暗道一声。
他没有随军冲锋,而是继续带人守在了城头上,就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
没想到,意外还是出现了。
而且竟然是从西平县内发生的!
哎!
早上他看着满城墙的东胡人脑袋时,就提醒过皇帝。
这般先收降再滥杀,只会让剩下的降卒寒心。
尤其是那臧礼,本就是流寇出身,不可轻信啊!
可皇帝倒好,不仅不以为意,还很信任那些降卒,甚至将少有的甲胄,都分了出去,让他们作为预备兵,随时准备厮杀。
这怎么可能!
能让他们不叛乱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在投降之后,立即就和以往的弟兄对上,大肆杀戮东胡人?!
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只要再一个冲阵,就能将东胡人杀成溃兵,西平县少说能能守个两三月。
现在倒是好,最糟糕的局势出现了,形势逆转。
臧礼直接带人临阵叛变了!
还从追击的归义军后方发起攻势,本就战阵经验不够丰富的归义军士卒,在腹背受敌之下,只怕无法成阵,很容易就被打散!!
“来人,准备出城支援!!!”
种轩赶紧调兵遣将,皇帝此时就在城外,可不能出事啊!!
“好一个臧礼!!吕某可算是找着你了!!”
吕奉父咬牙切齿,声音带着强烈的恨意,一字一句,都带着刺骨般的冰冷。
他手中长戟猛然掼入一个东胡士卒胸口,那士卒眼中只有疼痛与恐惧,而吕奉父却毫无怜悯,用力一掼,连同其身后的两名士兵,一并推飞。
一连带飞三人,他又马不停蹄,如同一头愤怒的猛虎,往臧礼所在之处杀去。
每一次挥舞长戟,都如同在向臧礼示威。
城头上的种轩看得稍微缓了口气。
还好,除了一个骁勇无敌的皇帝之外,还有一个对二五仔恨得深沉的吕奉父。
有吕奉父在,应当能阻挡臧礼一时,从而给自己调兵支援的机会。
只是局势还是不太妙。
哎
人心就是这么难以测算,谁又知道,臧礼会如此反复无常呢??
而臧礼看着像是有杀父之仇一样,莫名其妙向自己重来的吕奉父,手中的长枪都不由得一顿。
自己人!
友军啊!!
五十骑劫营那会儿,臧礼在营中,整顿兵马,没有出面厮杀。
但他见过吕奉父的勇猛。
以吕奉父那般武力,自己绝对挡不住一戟。
“友友”
臧礼刚想表明身份,忽而灵光一现。
吕奉父其实带的节奏不错啊!
以这个局面来看,场上所有归义军士卒,只怕都以为他突然反复,带着降卒发动了叛乱。
而东胡人那边,就更是如此了。
毕竟本来他就是按着三丛烽火的约定,杀了出来。
对汉军形成了一个两面包夹。
“拼了!”
富贵险中求,作为一个降将,想要受重用,肯定得展现自己的能力。
他一咬牙,一拍马,就往蒲前光所在的东胡中军冲。
吕奉父就跟着追。
东胡人和蒲前光,都觉得臧礼是友军。
又见着吕奉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追臧礼追的急,更是不作任何怀疑。
不过蒲前光为了阵势的稳固,仍是没有打开口子,将臧礼放进来,只是派出部分兵马,前去支援。
臧礼见此,有些失望。
要是能让蒲前光直接打开一个口子,他带着吕奉父杀进去就好了。
想来多半能够直接斩首成功。
到时候东胡大军群龙无首,不仅没办法攻城,后续也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而他臧礼,必然因此立下大功。
只可惜,蒲前光还是太过谨慎了。
“贰臣贼子,吃我一箭!!”
就在臧礼纵马疾驰之间,吕奉父一箭射来,正中其臂膀。
臧礼有苦难言。
吕大人,吕主薄,吕夫子,你哪来那么大怨气啊!
我前几天刚被打了四十军杖,现在都还没好完全,上马都是忍着疼痛。
结果你还在痛击友军?!
不过他本就狼狈不堪,这么一中箭,让不少东胡士卒,都不由得心生同情。
臧将军可太惨了,为了东胡,不惜投身敌营,听说还挨了军杖。
现在在关键时刻倒戈一击,将他们从汉帝手中救了出来,自己却浑身是伤,还被追的无比狼狈。
以至于在臧礼若有若无的,往中军冲去的时候,都没有太过阻拦。
反正是自己人。
而且他们也没有蒲前光的大局观,觉得让出几步来,也没有什么事。
不过麻烦的事情,很快就来了。
吕奉父可不管是谁挡在面前,就是一顿乱杀。
他虽然一袭单衣,身无甲胄,但因为追着臧礼追的紧,也没有东胡人敢放箭。
两人竟是就这么,在东胡大军之中,左冲右突,彻底打乱了阵势。
蒲前光也是越看越不对劲。
这臧礼怎么专往阵脚跑啊?
你内鬼吧?
再一看,那些随着臧礼出城的降卒,也不太对劲。
他们竟是举起兵刃,杀起了往日的弟兄。
东胡将士们纷纷倒在了他们的刀下。
臧臧礼是真的投汉了?!
“撤军,撤军!!!”
这次是真的顶不住了。
蒲前光立即下令,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在城头上那么多降卒被杀之后,剩下的降卒,还能一心为汉。
但现在确实连一点点翻盘的机会,都看不到了。
本以为能凭借臧礼的里应外合,安然撤走。
没想到这狗东西真的投降了,还带着降卒,一起来砍他们!
流寇果然没什么道德底线。
东胡士卒此时的士气,已经跌落到谷底。
本以为的援军,都成了敌军。
过山车一样的心情,着实难绷。
这仗还怎么打啊?
于是崩溃,就成了必然。
在蒲前光下令撤军之后。
所有东胡大军,无论残余的是步卒还是骑卒,都发疯一样,掉头向着后方狂奔。
而他们背后,在刘恪带领下的归义军士卒,开始逐渐掌握痛打落水狗的技能,在疯狂的追杀着。
这进一步加剧了东胡大军的恐慌。
如此一来,撤军就开始向着无比混乱的方向发展了。
原本还想收拢残部的蒲前光,在乱军冲击下,也彻底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
他和他的中军,也不得不被裹着往后撤。
实际上,他现在心里也没什么其他想法了。
能败走之后,再慢慢收拢了兵马,就算成功。
而蒲前光的放弃,也意味着这场大战的落幕。
总数不到一万,甚至甲胄都配不齐的归义军,面对四万多东胡大军的攻势。
最后竟然成功守住了西平县,甚至还一鼓作气,杀了出去,将东胡大军杀得败走。
早前臧礼攻城的溃败,还能说是兵马不足。
现在,可没有任何能够解释的理由。
可谓是一场前所有为的大捷。
而这一仗,归义军的死伤,加起来还不足两千。
歼敌数量,则难以计算。
即便是张议平,在归义军最鼎盛的时候,也没有取得过这样胜利!
站在西平县那矮小的城墙下,望着溃败的东胡大军,和正在追杀着的归义军将士们。
城头上的种轩,以及所有归义军将领,都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带给他们这场胜利的人。
那个乘着驴车,手执棋盘矛,在夕阳之下,晃悠悠,主宰了整个战场,恍若神明的男人
“末将拜见陛下!”
所有归义军将领和士卒,全部拜倒在地。
这是心悦诚服地一拜。
他们拜的不是心底归汉的想法,不是对东胡压迫的抗争。
也不是拜那个已经淡去几十年的大汉皇帝称号。
而是一个真正为了他们战斗着的大汉天子。
在皇帝坦明身份时候,他们就都知道了。
单骑入汝南,五十骑劫大营,孤守西平。
都是皇帝为了归义军,为了北方所有意愿南归的汉人,而做的。
这样的人,这样的皇帝,难道还不值得他们一拜,让他们誓死效忠吗?!
“你们做得很好!”
刘恪端坐在驴车上,没有任何架子,归义军将士,要的是认可。
“陛下,接下来该如何?”
种轩不由得出言问道。
虽说西平县暂时安全了,但蒲前光所部的大军,终归还是太多了。
收拢一番溃兵,哪怕不能再发动攻势,也能围城。
而且他看得出来,棋盘雨能在守城的时候洒落,却不能在野战的时候用。
毕竟没有高度,棋盘抛不了多高,那么就不具备散开造成大范围杀伤的能力。
“即便如此,也很可怕了”
种轩又在心里感慨了一番,皇帝的神力简直太可怕了。
而且如今棋盘有这种威能,只怕真的是孝景皇帝,在天上护佑着后辈子孙!
“接下来先给吕主薄解释一下吧”
刘恪看着仍旧在追杀臧礼的吕奉父,不由得有几分汗颜。
臧礼要是被追死了,那就当他的反复回投东胡了吧!
“是”
以种轩的智谋,大抵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皇帝滥杀了降卒,这些降卒,乃至于臧礼,都能真心投靠。
甚至立马反水,对着往日的同僚痛下下手。
但事实就是如此。
臧礼还真是一心为汉。
人心难测,可能陛下天生就能掌握人心。
“你去帮朕送一封信。”
刘恪又拿出一封信,交给陈瑞。
不过不是送到汉军主力的狄邯和岳少谦那边,而是送去普六茹部。
听臧礼透露的信息,蒲前部汗王蒲前永固,已经派了五万兵马去往荆北。
肯定会特意隔绝西平与荆州的联系,从而让汉军主力群龙无首。
多少能造成一些影响。
以陈瑞的能力,肯定是突围不出去的。
不过在江东的普六茹阿摩就不同了。
蒲前部对南边的警惕性,要稍微差一些。
普六茹阿摩也一直是隔江固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陈瑞有机会把信送到。
这封信,是刘恪要普六茹阿摩作出出兵的态度,威胁一番蒲前部南面。
现在也到了好大儿出力的时候了。
同时面对石周曷部、乞颜部、蒲前部三大部族,他可不想让战事陷入泥泞之中。
石周曷部不用太担心,算算时间,蝗灾也要爆发了。
估摸着很快就会自顾不暇,甚至一直在交州伺机而动的韩起,说不定也会有所动作。
石周曷部根本顾不上荆州的战事。
乞颜部比较让人忌惮,但三番两次被他殴打,西面还有一个随时准备报仇雪恨的秃发部,情况也算不得太好。
唯有蒲前部,蒲前部确实兵强马壮,握有淮泗大粮仓,族中又是能人辈出,很难对付。
如果不是归义军突然形势转危,让刘恪不得不孤身入汝南救场,他实际上是不打算招惹蒲前部的。
打下襄阳,拿下荆州全境之后,就会按照贾无忌的科举策论,转进川蜀,进而图谋关中,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没办法。
不过蒲前部也并非没有弱点。
蒲前部治下州郡,地处中原,四周都与其他东胡部族接壤,且交通便捷,这就注定了很容易陷入四面战事之中。
如果普六茹部能在南面给与一定威胁,刘恪不说有把握拿下汝南,至少也能保证全身而退。
至于普六茹阿摩会不会听他的
刘恪觉得好大儿还是很不错的。
“去了江东之后,就不用回来了,往西走入荆州,让岳少保调度援军,看能不能突破蒲前部的防线,和朕汇合。”
“是!”
陈瑞领命,立即下去准备。
刘恪虽说有了些鬼魅的想法,但想要付诸于实践,还需要多方努力。
“将领可以等岳少保。”
刘恪对岳少谦一如既往的信任。
以岳少谦的能耐,哪怕陈瑞没能及时赶到荆州,岳少谦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突破重围,为他送上支援。
那就等于有将领可以用了。
但是兵马,肯定不太足。
突围的必然是少量精兵,哪怕岳少谦能力再强,蒲前部的将领也不差,不可能轻而易举,让大军突破。
不然真让汉军大部兵马进了汝南,和汝南丢了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话,兵马还是得着眼于归义军。”
兵马是最基础的东西,再怎么能打,再怎么大胜,兵马数量不足,就占不住城池。
就像蒲前光一样,他攻打西平县的策略相当正确,避开强点,猛攻弱点,只要为维持攻势,迟早能破城。
只可惜,刘恪这个强点,比他预想的还要强了一点点。
刘恪又四下看了圈归义军的将士,现在虽然来到了一个巅峰期,但他还是觉得不太够。
“练兵,练兵”
种轩基本给这支归义军练到头了,想再提升一点,就得丰富作战经验。
但有了这场大败,蒲前光肯定不会再轻易来攻。
刘恪只好在天命栏中搜索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练兵挂能开。
扫了两眼,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鬼魅。
“这个好使!”
守住西平县,是稳了。
刘恪心中一动,忽而遥遥望向南方:
“希望好大儿能配合好。”
如果有普六茹部对蒲前部的威慑。
说不准不仅仅是守住西平县。
想要反手占据整个汝南,似乎难度也不算太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