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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虽然心里都隐隐约约感觉,魏宝祥有可能已经在那次事故中死了。但由于没有直接证据,没人敢下这个结论。
现在,见韶宏伟如此笃定地判断,还是有些吃惊。
毕竟,在众人的印象里,韶宏伟一贯以严谨著称。
见他直接说出这样的结论,大家都很想听听背后的逻辑。
韶宏伟说:“刚才听了孟记者的介绍,我注意到一个问题。”
“魏宝祥性格老实,只知道埋头干活,对家人特别关爱,不可能有婚姻外的情况出现。”
“尤其是答应三天后要请假带儿子去游乐场玩,说明他是个很负责、很有爱的父亲。”
“再加上,当天早上,上班前与家人道别时,没有任何异常的现象,他有什么理由突然离家主动失踪呢?”
“既然排除了主动失踪,那就只能有一个结论,他在那场事故里死了。”
众人纷纷点头。
纪检委员杨海波问道:“韶镇长,如果魏宝祥死了,而且您说他的尸体还可能在现场,依据是什么?”
韶宏伟看了他一眼,问道:“他的工种是什么?”
“砂石混凝土灌浆工。”杨海波看了一眼手中的记录本,答道。
韶宏伟点头:“我怀疑,魏宝祥的尸体很可能被封在了事故现场的水泥混凝土中。”
“啊!”曲婷婷不由惊叫了一声。
这个判断太惊悚了。
一个人被浇筑在混凝土中,想想都毛骨悚然。
韶宏伟瞄了一眼面色潮红的曲婷婷,又快速从孟可丽的脸上扫过。
两个女孩一个冷静的皱眉思索,一个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完不一样的风景。
韶宏伟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问题讨论上来。
他说道:“当时,我在县委办的时候,看过有关事故的情况通报。记得上面说,遇难的两名工人,都在坍塌的涵洞里,尸体是从水泥浆中挖出来的。”
“有个细节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挖掘面积仅占坍塌面积的三分之一。”
“在工地负责人清点了受伤和死亡的人数后,挖掘救援工作就宣告结束了。”
“我们再仔细分析一下。魏宝祥与那两名工人是一个小组的,如果当天上班的话,也一定和他们在一起。”
“据事故后分析,种种迹象表明,涵洞垮塌本可避免,是因为支撑涵洞的支架受到了不明原因的破坏。”
“这里就又出现了两个疑点:一是支架被什么人破坏,另一个是为什么挖掘救援工作,匆匆被人叫停,为什么?”
“这些都说明什么?”
韶宏伟停下来看着大家。
金立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宏伟,你是说,魏宝祥的死,有可能是蓄意的?”
孟可丽禁不住惊呼道:“谋杀?”
在座的人,几乎同时得出这一结论。
曲婷婷手捂着嘴巴,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宏伟哥。
杨海波也大惊失色。
虽然他接触过不少案件,但大都是反腐整风的,还没有一个涉及到谋杀。
张伟东身为记者,见多识广,也报道过类似新闻,但今天如此近距离地介入到谋杀案中,也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金立明站起身,本想在屋里踱步思考,见空间实在狭窄,就又坐下了。
他看着韶宏伟说道:“韶镇长,如果照你这么分析,这起简单的上访,背后有可能牵扯到谋杀。”
“魏宝祥的死,有可能不是事故意外,他更不是什么失踪,而是被人杀害后,封在水泥混泥土里了。”
“什么人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干,背后目的是什么?”
“这可是个惊天大案,远远超出了我们调查的能力。恐怕要申请上级有关部门支持。”
杨海波提醒道:“金书记,认定一个谋杀案,可是需要很多要件的。”
“最起码需要一些直接证据。比如人证、物证、作案人、作案目的和时间线。”
“这些,我们都没有啊!”
金立明看向韶宏伟,“小杨说得对。他是学法律的,对这方面懂一些。这些要件我们怎么满足呢?”
孟可丽看向韶宏伟棱角分明的脸。
虽然她对自己男朋友的思辨能力感到佩服,但心里也有这些疑问,或者说是为韶宏伟的判断担心。
曲婷婷也认为杨海波说的有道理。
在感情上,她宁愿这是一次山河公司的统计失误,也不愿意相信世上竟有人去谋杀别人;而且,竟然让自己不小心撞上了。
韶宏伟想了想,看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说道:
“这是根据目前咱们手头掌握的资料,和我对这起失踪案根据逻辑分析原理,推理出的结论。”
“要想获得相关证据,只有一个办法,找到尸体。”
大家互相看了看,又再次盯着韶宏伟。
心里都在想,一年多了,一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怎么找尸体。
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韶宏伟明白大家在想什么,就道:
“我有一个大胆的建议,有可能找到尸体。”
“不过,这可能需要有关部门批准,而且,花费可能也比较大。”
金立明问:“你是说,挖开原来垮塌的涵洞?”
韶宏伟笑了,赞道:“不愧是纪检书记,果然敏锐。”
用力点了点头:“正是。”
“如果我们的判断没错的话,尸体肯定就在原来垮塌的涵洞里,而且还被混凝土密封着。”
“那里在事故后,由于施工方调整了图纸,涵洞被改线,垮塌的涵洞被废弃。”
“但浇筑和垮塌的面积仍然不小。如果挖掘,需要专业的队伍借助专业的仪器才能进行。”
“据我所知,正丰县没有这样的施工能力,除非去上阳市求助。”
金立明补充道:“这事可不是小事,就像你刚才说的,光这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咱们镇上,包括县里会不会出这个钱,可很难说。”
“毕竟咱们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完凭咱们的主观判断,就要求动用这么大一笔经费,又兴师动众的,恐怕……”
说着,他摇了摇头。
金立明的担心不是没道理。
到目前为止,仅仅是韶宏伟的一个推断,就惊动上阳市有关部门,而且要动用数目不详的一大笔经费,去寻找一个可能失踪的人。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杨海波道:“还有一点,韶镇。万一我们的判断失误,挖掘的结果,尸体没在里面,怎么办?”
是啊!如果劳民伤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到头来一场空,这责任可就太大了。
在座的所有人,没人能承担得起。
曲婷婷眼里由刚才的震惊,变成了担心。
她对韶宏伟刚才的判断既惊讶又深深地佩服。
宏伟哥的脑子,怎么这么好使呢,竟然能如此深刻地思考别人看似普通的问题。
但现在,虽然问题判断出来了,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失踪者,镇里也好,县里也好,哪个领导敢做这样的决定,花上一大笔钱,一起和宏伟哥冒失败的风险呢?
张伟东手抚着额头,不住地摇着头。
以他的工作经验,也实在想不出说服领导批准和出钱的理由。
最后,不由得抬头,看向了旁边的孟可丽。
他知道,孟可丽家很有钱,是不是可以……
一直在低头思考的孟可丽,貌似在做着决定。
见大家都在巨额费用上犯愁,就连被自己仰视的男朋友,也陷入了无措之中。
孟可丽决定出手了。
为了替受害者申冤。
为了他那可怜的孩子和妻子。
为了支持自己的男朋友。
为了惩治恶人,为了正义的到来。
这个决定虽然有些任性,但现在的她不能不这样做。
只听孟可丽说道:“大家不用犯愁。”
“挖掘工程队伍和经费,我以报社记者的身份,出面联系和协调,争取把它落实。”
“关于施工审批,镇里可以向县里打个报告,就是不知镇里这边……”
她把目光投向韶宏伟和金立明。
韶宏伟感到很吃惊。
挖掘队伍的联系,还好说。
可施工费用,估计至少得上百万,甚至更多。
施工过程既不能打广告,也不能得到项目的好处。
能有什么样的单位,肯当这样的冤大头?
心里的疑问暂时没得到解决,他准备下来背地里细问一下孟可丽。
见孟可丽说到施工申请的事,又看向自己和金立明,这件事当然只能由他们来负责了。
就对金立明道:
“立明书记,你觉得镇里打这个报告的可能性有多大?”
金立明摇了摇头:“以我对马坤和黄晓坡的了解,可能性为零。”
“他们不可能同意打这个报告。他们首先会认为不靠谱,即使我争取,上了会也得被否决。毕竟只有我一票,什么用也没有。”
“而且,这件事背后还可能涉及……”
说到这儿,他给了韶宏伟一个‘你懂的’眼神。
韶宏伟立即明白了。
以金立明的谨慎,在这种微妙的时刻,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暴露他们的主攻意图的。
接下来,配合县纪检委对溪岭镇的贪腐,展开面彻底的调查,才是他的重头戏。
而这件事情的背后,很可能就牵扯到与山河公司关系复杂的黄晓坡,他怎么能同意打这个报告呢?
韶宏伟想到了鲁书记。
如果这件事专门向鲁书记做个汇报,应该能够得到他的支持。
他刚要说出自己的想法,手机却突然响了。
见是东店村蔬菜基地技术员韩三多的,就摁了一下免提:
“喂,三多,什么事?”
手机话筒里,传来韩三多惊慌而又急迫的声音:
“韶镇长,不好了。范社长又被派出所抓走了。”
“什么?”
屋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