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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的人,都对黄晓坡的这一拍,感到有些滑稽。
心说,这些事都明明跟你有关,当着鲁书记的面,你拍桌子是几个意思?
鲁向阳对黄晓坡的小伎俩看在眼里,知道他是色厉内荏,强做掩饰。
手中的笔依旧偶尔敲一下纸面,心里保持着好奇:接下来这黄晓坡该怎么表演?
陈向琰见鲁书记的眼皮,略动了动,随后,手上还是那个动作,脸上如水的沉静。
于是,他也决定暂时不说话,挺了挺身子看向黄晓坡。
只见黄晓坡站起身,对着韶宏伟诚恳地说道:
“难得韶副镇长对这些情况了解得这么仔细。如果你说得这些都是事实,那就说明整个东店村存在很大的问题。”
“不仅私拍视频,诋毁政府的产业扶贫政策,败坏溪岭镇的声誉,而且公然花钱组织村民非法上访,聚众闹事。”
“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必须坚持查处。”
“韶副镇长,感谢你提供了这么多重要的信息。”
随即,又换了一副特谦虚的神情:
“宏伟同志,在这里我向你做个检讨。”
“关于你指使范东平打人的事,都是我一时不明情况,偏听偏信了几个村民的伪证,错误地让你回家反省,在此向你真诚的道歉。”
说完,竟然对着韶宏伟鞠了一躬。
韶宏伟有些猝不及防。
一直在自己面前腆着脸走路,说话从来都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前天早上,还指着自己的鼻子暴跳如雷的黄晓坡,竟然破天荒地低下头向自己鞠躬。
而且还是当着鲁书记、陈常务以及镇党委委员的面,郑重地向自己道歉。
这一下,不禁让他觉得有些梦幻。
但感觉,的的确确很酸爽。
酸爽的很巴适。
心里一得意,韶宏伟竟然站在那里,忘记了还礼,甚至嘴上都没和黄晓坡客气客气。
这样一来,就好像韶宏伟是居高临下接受战败者的投降一样。
见韶宏伟一时愣在那里,黄晓坡心里也镇定了很多。
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示弱。
先麻痹韶宏伟的斗志,回过头来,再找机会报仇不迟。
黄晓坡直起腰,开始了他的下一步。
利用他镇书记的身份,将局势导向有利于自己,借机把局面控制住。
他转向秦江涛道:
“秦所长,既然韶副镇长说,范东平社长打人时他没说那句不该说的话,你们对这件事的调查,我看就算了吧。”
这分明是给了秦江涛一个台阶,让他有样学样,为他的过错打个掩护。
秦江涛明白黄晓坡的用意,连连点头:
“黄书记说的对。我们也是受了几个村民假口供的引导,错怪了韶副镇长。”
说着,秦江涛也站起身,对着韶宏伟一鞠躬,道歉道:
“对不起,韶副镇长,是我们搞错了,我在这里正式向你道歉。”
韶宏伟的心里,又小酸爽了一把。
很快,他反应过来。
两人这是在继续唱双簧。而且唱得是分外娴熟。
既然这样,那自己也得陪着他们演演戏了。
表面上,人家给你道歉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己再端着,场面上就过不去了。
韶宏伟大度地欠了欠身:“大家都是工作,误会解除了就好。”
随即,反手将了他一车,正色道:
“秦所长,既然是搞错了,对范老社长的拘留,你们是不是也该纠正了呢?”
秦江涛把眼来看黄晓坡。
黄晓坡立即说道:
“对对对,有错就得纠正。”
“刚才,鲁书记和陈常务,不是已经明确说依法办理了吗,那还磨蹭什么?”
随即,对秦江涛挥了挥手:“放了,你们赶紧把人放了。”
秦江涛心领神会,立即答道:“好的,黄书记。我这就安排。”
说着,就要往外走。
黄晓坡拦住道:“别急。”
“黄书记,还有什么事?”秦江涛不解地停下脚步。
“秦所长,对于诬陷韶宏伟同志的那几个村民,也要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该拘留的拘留,该罚款的罚款,不能任由他们诬陷好人,为所欲为。”
黄晓坡借着这个由头,是想证明自己多么秉公办事,没有所谓的幕后。
同时,最主要的目的,是借机引出下面这段话。
“另外,你们派出所要抽调得力干警,深入到东店村,查清毁菜视频和堵门事件的幕后黑手,对违法分子,严惩不贷。”
秦江涛心领神会,顿时明白了黄晓坡的用意,连连点头:
“好,我们一定尽快查清事实,给鲁书记和镇领导,一个明确的交代。”
说罢,秦江涛转身就走。
他太想离开这间小会议室了。
尤其当着鲁书记的面,针对韶宏伟的诱供,一旦追究起来,他这个派出所所长,到底是怎么和下面交代的,根本经不起调查。
如果外部力量介入的话,他授意干警逼供的事实,分分钟就会露馅。
那时,他面临的恐怕就不是一个批评或者道歉那么简单了。
他不禁暗暗佩服黄晓坡。
到底是镇书记,见多识广,诡计多端。
这么绕了两圈,就把困境摆脱了。
看似谦虚,又主动认错,其实,是来了个金蝉脱壳。对问题避重就轻,在和风细雨中,不知不觉摆脱了不利局面。
只要把调查权掌握在派出所手里,接下来的事情,不就都在黄晓坡和他这个派出所所长的把控中吗!
秦江涛暗自松了一口气,脚底下加快,准备快速逃离这是非之地。
正在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猛听身后响起了一句:
“等等。”
一直没说话的鲁向阳,在这关键时刻开腔了。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在他的脸上。
正在努力恢复镇静,使自己看上去还能把握局面的黄晓坡,心里不由得一哆嗦,腿又开始发软了。
这可能是在红星水库那个丰乳肥臀的女出纳身上用力过度,才落下一紧张就腿软的毛病。
等散了会,可得去那儿,用彭四海给他特意从印度搞来的神药,好好补一补。
听见鲁书记的声音,秦江涛只好转回身来,准备听鲁书记吩咐。
自坐在会议室里,鲁向阳一共只说了三句话。
分别是打问韶宏伟,关心对范社长的逼供,然后就是请韶宏伟发言。
话虽不多,但总是在关键时刻进行转折,把控着会议室里的方向。
现在,见黄晓坡对秦江涛发号施令,准备把局面控制在他手里,左右对事实真相的调查,此时的鲁向阳,不能不说话了。
只听他说道:
“刚才,韶宏伟同志已经大致介绍了三件事情的实际情况,并对此提出了调查的建议。”
“我看,调查很有必要。我们不能只听一个同志口头说一说,也不能只相信几个人的口供。”
“实事求是,是我们党的基本工作方法,对于任何工作都是如此。”
“鉴于这几件事所造成的广泛影响和问题的复杂性,对于真相的调查,已经超越了公安部门的权限。单单依靠派出所,恐怕难以胜任这项工作。”
说到这儿,鲁向阳转头看向陈向琰道:
“所以,这件事我看非得县纪检监察部门出面,才能从根本上查清事实,解决问题。”
鲁书记的话,不啻一声炸雷,在小会议室里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