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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环视四周,目光透过一个个石墩,很快在阵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天蛟旗枪插地,陆景手握旗杆,细细感应。
乌家三人紧张地关注着他。
半晌,陆景睁眼,露出为难之色,苦笑说道:“三位……看这阵法规模,纵横能有二十余丈,只有我一个人恐怕力有不逮,而且,此阵已与老乾山融合,阵下地气无比庞大,想要数抽出更是难上加难,纵然炼神境,也未必能成啊……”
乌家三人一阵失望,连连叹息,难道真的只能坐拥宝山却无法取用?
就在这时,陆景话锋一转:“不过嘛……”
嗯?
三人顿时打起精神。
乌豪、乌权对视一眼,乌豪干脆说道:“祭酒大人有什么方法?乌堡一诺千金,只要能破开此阵,进入洞府最深处,一应所得,均有祭酒大人一半,乌堡绝不食言!大人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明言,乌堡上下无有不从!”
乌权同样行礼,鞠躬说道:“大兄此言乃是正理,就请大人明言,乌堡感念厚恩!”
乌蓬也赶紧表态:“不知大人有何高招?我等洗耳恭听。”
陆景扫过阵中某处,叹息一声:“抽取地气、破坏阵法太难了!为今之计,只能干扰,由我在阵外以天蛟旗枪操控地气,干扰阵法运行——这石阵虽强,毕竟是无主之阵,只要能改变地气流向,威力势必减弱,你们便可尝试通过此阵。”
陆景话音落下,三人眼前同时一亮。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抽干地气太难了,但如果只是干扰、分流,一样可以减弱阵法威力,创造通过的机会!
只是……
乌豪“遗憾”道:“如此,祭酒大人就只能在外围施法,无法进入深处寻宝……大人能放心吗?”
到时候宝物多寡可在乌家人嘴里。
陆景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一来,我一个人未必压得住,还得请大堡主助我一臂之力,二来,过阵需要我,出阵一样需要我,没我撑持阵法,你们就算拿到宝物,能回得来吗?枫木轩的下场都看到了,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免得伤了和气。”
陆景微微一笑,笑里藏刀:“三位不会觉得能在我身上空手套白狼吧……”
“……”
乌家三人心头一跳。
乌权和乌蓬都想起了那座血腥的京观,看他底气十足,知道这次是必须放血了。
但为了拿到宝物,三人也顾不得了,反正里面有多少宝物也是未知,“一半”是多少,还是由他们这些进去的人说了算,等九黎寨的人杀到,送出去的一样能拿回来!
“好!”
乌豪干脆拍板,给二弟和儿子递个眼色:“我助大人一臂之力,你们两个过阵取宝,等部取出,再扔过来,由大人先挑,然后再出阵……大人意下如何?”
陆景点点头,轻笑道:“大堡主是厚道人啊。”
乌蓬有些着急了,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开始?”
“开始!”
陆景话落,乌家叔侄二人一马当先,施展轻功飞入阵中。
落地瞬间,阵法启动,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盖地!
二十八座石墩开始飞快移动,但见阵中怪石嶙峋,石上镌刻阵纹,随着阵法运转、地气灌注而闪闪发亮,一座座石墩仿佛都活了过来,忽快忽慢,忽左忽右!
石墩之间不断变化阵型,时而结阵两仪,时而结阵三才,时而又变四象,时而再变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一阵未破,新阵已成,再加上沙土弥漫,云气升腾,遮蔽视线,身处阵中,只觉天旋地转,伸手不见五指,连方向都无法辨明,何谈破阵?
“好阵法!”
陆景在外围观察,心中暗赞,本来还在为九黎寨炼神高手发愁,有了这阵法辅助,胜算将大大增强!
至于乌家……
呵呵。
“大堡主,助我一臂之力!”
陆景大旗插地,右手灌注真气,左手向乌豪伸去。狂风中,只见旌旗飘扬,猎猎作响!
“大人留心!”
乌豪提气行功,第六重《烈火心经》力催动,雄浑真气聚于双掌,周围温度飙升!
乌豪低喝一声,将左掌叠在右掌之上,猛地打入陆景伸来的左手手掌中。
陆景扫一眼乌豪,已经将他的内息运行路线牢记于心,而后再接收、转化,将他的内力数灌注旗枪,但是却没有用这股雄浑力量操控地气,而是将之打入打下,借着戊土阵之助,以脚下土壤为媒介,灌进大阵之中的一块石墩上——它正是这《乱石阵》的阵眼,地气转化的中枢所在!
陆景一开始寻找的东西,就是它!
只要能控制它,就能控制整座《乱石阵》!
这块石头很明显经过高人炼化,外表看似跟其他石墩一样,但内里乃是一块稀有的巨型翡翠原石。
这种石头可以承载元气,算是最低等的炼器材料,那高人就是利用这点将它炼成了阵眼!
此石表面阵纹无比繁复,地气灌注之下,符阵激活,符文飘散,像是一张张符箓在空中若隐若现,环绕石墩游动,旁人难以发现,但在陆景眼中却都无所遁形,清清楚楚!
陆景假装力运功,实则是转移乌豪内力冲破阵眼禁制,加以掌控。
很快,二人满头大汗,虚弱的站都站不稳了。
陆景咬紧牙关,脸色惨白,一副精神力、内力消耗过度的模样;乌豪更是真气损耗过大,身发软。
就在乌豪快要支撑不住、阵中二人急的满头汗的时候,忽然阵法之内,狂风减弱,云气消散,那二人周围的石墩运动得越来越慢,一条通过阵法直达对面深处洞府的小径出现了。
“快走!”
陆景紧握大旗,咬紧牙关,艰难吐出两个字,额头冷汗哗哗往下流。
乌权、乌蓬回头一看他这么拼命,都有点动摇了,这人为他家的宝物如此尽心……要不等他死后来个风光大葬?
叔侄二人飞快冲出乱石阵,杀向对面的洞府。
等他二人离去,乌豪彻底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半跪在地,大口喘气。
陆景也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阵法恢复如初,疯狂运转,杀气依旧。
“多、多谢祭酒……”
乌豪看他这模样,也信了他确实出了大力,气喘吁吁地道了声谢。
陆景摇了摇头:“赶快疗伤吧,之后出去还要你我出力。”
“嗯!”
二人默契地在阵中盘腿坐下。
乌豪打坐运功,恢复内力,陆景暗暗揣摩阵眼,尝试遥控整座大阵!
……
乌权、乌蓬顺着小径来到了那座洞府跟前。
终于到了这日思夜想的地方,叔侄二人都很激动,走近细看,只见一面石门藏在岩壁下的青藤里。
石上遍布苍苔地衣,将那整扇石门染成了碧绿色。
乌蓬急不可耐,就要运功推开石门,乌权心细眼尖,发现不对,忙喊了声:“慢!”
乌蓬只得停下,回头说道:“怎么了二叔?宝物近在眼前了!”
“跑不了,急什么。”
乌权不轻不重地斥了句,蹲下身,仔细查看石门,发现苔藓露出的石门表面有雕刻的痕迹。
“这下面有字……”
乌权小心运功,以烈火真气烧干表面,石门上的青苔地衣顿时化成一片焦黑。
乌权再轻轻拂落灰烬,发现门上刻着五句话,像是一首诗。
——
陟彼北芒兮,噫!
顾瞻帝京兮,噫!
宫阙崔巍兮,噫!
民之劬劳兮,噫!
辽辽未央兮,噫!
——
“这是什么?”
乌蓬内功根底不俗,但对这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一类就一窍不通了,看的一头雾水。
乌权熟读经典,甭管是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至少见识是有的。
看到此诗,他大喜过望,说道:“这是《五噫歌》啊,你不是一直好奇这洞府到底是谁的吗?现在有答案了,就在这首《五噫歌》里!”
乌蓬还是不懂,不耐烦道:“二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你……”
乌权无奈,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只得道:“这《五噫歌》乃是一百多年前,一代隐士高人梁鸿所作,据传此人经书、诸子、诗赋无所不通,乃是一代儒家高人,虽号称不善武功,却有一身雄浑内力,更是自创了内功《侯光诀》!
但最为人所知的,还是他幼年得灵火青睐,因一时掌控不慎,引发大火,损毁民宅,梁鸿身怀灵火,但从不倚仗勇力欺人,为赔偿邻里,把自家饲养的猪羊部拿来做赔偿,那主人狮子开口,还嫌不够,梁鸿仍然不怒,甚至愿意卖身为奴,做工还债,因此而声名远播,后娶丑妻孟光,‘举案齐眉’的典故,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梁鸿一生不做官,不入江湖,江湖上却常有他的传说——他的灵火曾数次救人于危难之中,渐渐为人称颂,因其色泽青白,呈鸟型,时人称之为苍鸾火,位列五品上阶,乃无价之宝!
如果这里面真有梁鸿遗骨,苍鸾火必然还在,就算百年未得进补,威力下降,也不会低于六品……蓬儿,我乌家崛起就在今日了!”
乌权说了一大堆,乌蓬就记着个价值连城,不下六品,不由大喜!
他没想到这洞府还有如此来历,眼珠子瞬间红了。
他偷偷向后方乱石阵看了一眼,低声说道:“那祭酒还真帮了咱们大忙,等他死了,送他一副上好棺木吧。”
乌权叹了口气:“再送一些金银玉器,聊表心意。”
“好!”
这点钱不算什么,知道了这洞府的来历,乌蓬干劲十足:“这些之后再说,我们快进去!”
“嗯!”
两人合力运功,打开石门,一前一后冲进其中。
然而洞中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内部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圆形石室,只有两人份的石桌、石椅、石凳,还有被褥、碗筷,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石室不大,打眼一扫,一目了然。
乌蓬惊呆了:“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乌权环目四顾,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想到什么,长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啊,梁鸿乃真正的隐士高人,性情高洁,自然不屑黄白之物,又无心争抢异宝,他的洞府本就不该多想!”
乌蓬却不甘心。
他仔细在山洞中翻箱倒柜,找寻良久,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
乌蓬脸色狰狞,大声吼道:“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侯光诀》呢?苍鸾火呢?梁鸿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守这么个破石室?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乌权有些明白了,说道:“或许,他想守护的就是这份安宁的生活罢了……门口的《五噫歌》是他们夫妻东出潼关,取道京师洛阳时,看到洛阳城内宫殿巍峨华丽,想到沿途所见百姓生活之艰难,一时感慨所作,讽刺帝王追求享乐,浪费民力……当时在位的章帝得知此诗后大怒,传令各地捉拿梁鸿夫妻二人,二人一生辗转多地隐居,为的就是寻找一方净土……唉,我早该想到的。”
乌权苦笑叹息。
乌蓬勃然大怒,面容扭曲,二话不说取下腰间流星锤将这石室的旧物打个稀巴烂!
二十年的千方百计,就只有这么个结果,换谁来都不甘心。
“狗东西!”
乌蓬指着洞府破口大骂:“什么隐士高人,该死的穷鬼!让我知道他死在哪儿,一定扒他的坟,扬他的骨!”
骂完,他脸色阴沉下来,恨声说道:“现在怎么办?那个陆景还在阵中,咱们说一无所获,他会信吗?没有他,可出不去那堆破石头。”
乌权无奈摇头,看着满地狼藉,叹息道:“没有别的办法了……烈火丹在身上吗?”
乌蓬脸色一变:“二叔!这可是咱们家救命的丹药!”
乌权道:“那你有别的办法?不把他喂饱了,他会带咱们出去?跟他撕破脸的后果,可是乌家堡难以承受的!你别忘了他进来之前说过的话——午夜子时回不去,天师道的人可就来了!”
“可是……”
乌蓬憋屈的不行,好不容易进来了,结果一无所获不说,还要送出家族珍贵的丹药,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该死的梁鸿!该死的梁鸿!”
乌蓬越想越气,额头太阳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乌权劝道:“快出去吧,或许还有什么别的隐秘,等之后再慢慢找。”
……
乌权、梁鸿重新入阵,在阵中,将洞府的情况都说了,乌豪同样难以接受,满脸不可置信,愕然看着乌权、乌蓬,还以为他们这是为了独吞才想的借口……
这怎么可能呢?
陆景反而有些信了,因为想要出来还要靠他,一点不往外吐是不可能的,编这种瞎话没用。
当然,心里信是一回事,表态是另一回事。
陆景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这么说,你们什么宝物都没找到?二位莫不是在耍我?太贪心了吧!”
“本来就——”
乌蓬刚要解释,乌权直接把他扯到身后,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远远地扔给陆景:“若有一句虚言,叫乌某不得好死!可惜此阵只能大人掌舵,不然便可由我等争取机会,让大人亲自去看,梁鸿故居简陋狭小,根本就不是能藏宝的地方……这一瓶烈火丹是我乌家堡秘传灵药,可疗百毒,医治内外伤,就当是大人帮忙的报酬。”
陆景毫不客气地接过,说道:“这太离奇了,我想亲眼去看看……”
乌权吃了一惊:“可是……”
“无妨。”
陆景道:“刚才梳理地气,余威犹在,我将此旗留在此地,由大堡主出力,应该也能打开一线,我去去就回……”
三人对视一眼,眼下陆景不信,一口咬定他们私藏,不让他去看,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好!就这么干。”
乌豪再度使出吃奶的力气,陆景暗中操控阵法放海,两相配合,《乱石阵》总算出现一瞬时机。
陆景闪身冲了出去。
乌权和乌蓬倒也老实,为了自证清白,不跟陆景翻脸,没有趁这个机会出来,老实等在阵中。
陆景来到对面,看到了那五句诗。
“呵,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