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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严挺在这里,独孤小英并没有很吃惊,挽起袖子轻轻的拂过额头上的汗水,对严挺露出温暖的笑。
她的笑容是那么富有感染力,在严挺看来,这世间似乎没有比她的笑更能令他安下心的东西,酒还未喝他的心已有了醉意。
严挺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院子里一座大磨盘,独孤小英止住脚步歪头细听,隐约听到那磨盘后有一阵轻微的打鼾声,她柳眉轻皱给了严挺一个询问的眼神。
严挺张开嘴巴,用口型说道:“臭丫头。”
独孤小英走了过去,果然小翠正缩在磨盘后面呼呼大睡,嘴角还流着细长的口水,严挺起身走来伏在独孤小英耳边轻声道:“这丫头想偷听咱们说话,结果她自己先睡着了。”
独孤小英忍不住偷笑,伸手戳了戳小翠圆乎乎的脸蛋,小翠吧唧嘴巴扭过头,独孤小英将她轻轻抱起对严挺道:“你等我一下。”说罢走进房间,一小会儿功夫走了出来轻轻关上门,道:“所以你是来找我陪你喝酒的?”
严挺道:“既是找你喝酒,亦是来向你道别。”
“什么时候走?”
“喝完酒就走。”
独孤小英点了点头,道:“你跟我来。”
二人走出院子,独孤小英带着严挺来到百花楼的外墙,独孤小英扭头对严挺笑道:“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梯子。”
“当然用不到。”严挺微笑,一个翻身越上高墙,脚下借力一瞪飞到百花楼的楼顶,待他回过头却见独孤小英已坐在自己身边,严挺忍不住夸赞:“姑娘这样的轻功,世上恐难找出第三个人来。”
独孤小英笑道:“这么说你能找出第二个?”
严挺笑道:“那第二个人自然是我的那位朋友,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认为世上还没有人能与他相比。”
独孤小英的笑容变得有些牵强,她看着远处万千人家的灯火,眼中流露一丝落寞的神色:“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可以,我宁愿舍弃一身的武功做一个平凡人家的女儿。”
严挺挨着独孤小英坐下,他看得出眼前的女人心里有着很深的伤疤,他强忍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张口问,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
他只能拿起酒,希望让烈酒模糊自己脑海中汹涌而来的回忆,那些人影令他肝肠寸断。
独孤小英看着严挺大口的喝着,皱起眉头说道:“这种酒你不应该这么喝,会很容易醉。”
严挺放下酒壶,深呼吸几口凉气,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有时候我很喜欢喝醉,醉了就不会想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要不要也试试?”
严挺将酒递给独孤小英,独孤小英犹豫了片刻接过了酒壶,学着严挺的样子昂起头灌了一口,马上被呛的止不住咳嗽。
严挺急忙拍了拍她的身后,问道:“难道你是第一次喝酒?”
独孤小英脸被辣的通红,不好意思的说:“确实是头一回。”
严挺看着独孤小英的笑容有些痴了,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笑容很美?”
独孤小英呆住,脸上的红晕的更甚,她伸出手摸了摸脸上自己化的烂疮,暗地里松了口气,扮作恼怒喝道:“你怎么这么说!”
严挺回过神来自知失礼,可他不知道怎么弥补回来,急得满头大汗嘴里像是塞了个烂桃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独孤小英看着严挺的傻样不禁扭过头偷笑,回过头正色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们都觉得我丑。”
严挺道:“他们若只在意你的皮囊,自然不会看到你真正的美。”
独孤小英听得如坐针毡,轻咳两声急忙转移话题:“你走的这么急,是有了那位朋友的消息了么?”
严挺道:“并没有,只是眼下有更着急要做的事,有人给我设了个套,我却必须得钻进去。”
独孤小英道:“明知是圈套,你却还要去?”
严挺道:“我没有选择。”
独孤小英道:“人怎么会没有选择?你完可以放下不愿面对的一切,与我一起远离世俗中的恩怨纷争,还是说你仍留恋于江湖尘世?”
严挺目光遥望远处的灯火阑珊,心脏剧烈的悸动,他何尝不想过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生活,可他知道那种生活对他来说只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现在没有资格,有些事我若不做,不仅会辜负许多人,此后也会一生都活在无尽的懊悔之中。”
严挺猛灌了口酒,接着说道:“而且有很多人也不允许我平凡的活着,有些是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人。”
独孤小英眼神复杂的看着严挺,眼前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她心中生出一种很不舒服的预感,很有可能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独孤小英轻声问道,见严挺看着自己急忙又说:“你不说也可以,我知道你一定也有不能说的秘密。”
严挺笑道:“对你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独孤小英浅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复姓独孤。”
严挺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瞪大眼睛惊叫:“是金陵的独孤世家么?”
“不错。”
“独孤剑圣子女众多,你是哪位?”
“第十三。”
“独孤小英?”
“正是我,你听说过?”
“你的名字很难不被人听过。”严挺朝着独孤小英身上四处打量,激动说道:“前些年江湖流传着一份青年俊杰的排名,头一个就是你。”
独孤小英惊道:“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排名,是哪些无聊的人做的?”
严挺笑道:“算是诸多武林豪杰公认的,我没听说有谁对这个排名提出过异议。”说完突然想到今日独孤剑圣逝世这回事,看眼前的独孤小英好像还不知道,他略微犹豫还是觉得不要告诉她为好。
“我的名字我已经说了,现在该你说了。”
“我的名字你一定没有听说过,我叫严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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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小英歪头仔细回想,严挺见独孤小英一脸思索的表情忍不住有些乐,笑道:“你不用想了,你不可能听过我……。”
“你的名字我听到过。”
严挺一愣,问道:“你从哪里听说过我的名字?”
独孤小英眉头紧锁,闭上眼轻揉自己的脑袋似乎已陷入很深的回忆中,严挺在一边轻声问道:“是在最近这段时间吗?”
“不是最近……”独孤小英实在是想不起来,但脸色十分坚定:“我一定在早些年听过你的名字,但我想不起是谁提到过了。”
“早些年?那就更不应该了,我从未和独孤家的人打过交道。”严挺肯定的说。
独孤小英眼前一亮,盯着严挺问道:“能和我讲讲你的家人吗?”
家人?严挺心中一痛,这尘封在他内心深处最不愿回想起的事,看着独孤小英迫切的目光他一时也不好拒绝,应付道:“我的家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能否说详细些?”
“你为何这么想知道?”
独孤小英抓住严挺的手,一字一句的道:“我就是想知道,能否详细说与我听?”
女人近在咫尺的呼吸与手上柔软的触感令严挺有些燥热,身体不自觉向后倾,独孤小英也跟着前倾贴近整个身体几乎都要压在严挺身上,像极了发情少女诱惑意中人的模样。
严挺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偏过头用手臂轻轻推了一下暗示二人离得有些近了,独孤小英没有理会依然贴在严挺身边,道:“就这样说。”
严挺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回忆片刻后道:“我还有一个妹妹,我的父母曾经对我们很好。”
“曾经?”
“是的,直到我八岁那年,他们的态度突然变了,父亲将我与一个马蜂窝一同扔到一件屋子里,任我如何哀嚎求救也不肯开门,直到我被蛰个半死再将我扔到一个大药桶里泡上几天,如此反复了半年,不仅如此,之后的每天他都会把我的头按在水里,在我彻底窒息失去意识的时候才将我松开。”
“这是锻炼忍耐力的方法,他们难道要将你训练成一个飞贼?”
“当时的我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只以为是自己顽皮被他们责罚,随着我逐渐长大成年他们对我也愈加苛刻,令我去赌场偷一个高贵客人的财物,或是抢年老体弱的人的东西,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给了我一把柴刀,叫我去宰杀一条大黑狗,那是我第一次抹去生灵的生命,当我满是血去见他,面对的却是他的责骂。”
“你没有杀死那条狗?”
“不,因为我用了太长时间。”严挺忍不住苦笑,接着道:“那是很难熬的一段时日,他开始教我使用兵器,告诉我人体的致命点,在我能够轻松杀死一些猛兽之后,他给了我一分很特别的礼物。”
“什么礼物?”
“一个昏迷的女人。”严挺面露痛苦之色,手不自觉的握紧捏的独孤小英生疼,独孤小英松开手抱住严挺,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个女人是谁?”
“我的妹妹。”
“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丢给我一把刀,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不然我和妹妹都要死。”
“你是如何做的?”
“我捡起那个男人丢给我的那把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你的妹妹呢?”
“在我杀死那个男人时,她正好醒来,亲眼见到我刺死了那个男人。”严挺单手按住头不愿再说,独孤小英魅惑的声音响起:“她看到了,你又做了什么?”
“我不敢面对她的眼神,转过头跑了出去。”
“你留下她一人。”
“是……而当我走出房门想要逃走,我看到母亲被吊死在院子里的树上,我发了疯的跑,跑到筋疲力竭失去意识……”
“够了,够了,不要再想了。”独孤小英手掌轻拍严挺脑后,严挺眼神瞬间恢复了明亮,低下头见怀中抱着自己的独孤小英,严挺身体一阵急忙将她推开,大惊道:“这是……俪魅术?我都说了些什么?”
“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独孤小英揉揉被严挺推到的地方,道:“我也能够确定,你妹妹在独孤府,是她跟我提起过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