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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堵的宋浣芸哑口无言。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杏眼中渐渐积满了泪水,在宋浣溪转身的瞬间,宋浣芸彻底暴发了:
“阿爸就是偏心!”
“从小就偏心侬!阿拉衣服都要拣侬穿过的,书本也是侬用过的!”
“家里买点好吃的,也老是买侬爱吃的!”
宋浣芸越说越是伤心,渐渐哽咽不能言。
旁边的文仔吓得一动不敢动,宋浣溪脸色铁青,抬手一指宋浣芸的小房间:“回你自己房间去!”
宋浣芸哭声一顿,努力睁开眼,看了眼宋浣溪,见宋浣溪绷着脸,看都不看她一眼,嘴巴不由又耷拉下去几分,哭的更凶!
偏她还一边哭,一边拖着脚步,真的回了自己房间!
宋浣溪盯着关上的房门,直接无语,老二就是个怂包,摔门摔到一半,都能硬生生的又拉了回去!
不就小时候多揍了她几次吗!
宋浣溪回头看着吓的脸色雪白的小弟,伸手把他揽入了怀里,温声细气地哄道:“莫怕,你二姐应是数学又考了不及格,你莫要学她。”
文仔眨了眨眼,二姐昨天是国文不及格,今天数学不及格……
那二姐岂不是天天要被老师凶?
二姐好可怜哦!
文仔稚嫩的小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同情之色。
宋浣溪又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作业写完了没?写完了拿给姐姐看看。”
文仔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
……
宋浣溪辅导完文仔功课,又陪着文仔玩了会积木,见时间不早,喊文仔冲了凉。
把弟弟哄睡后,宋浣溪从床下,翻出了一个书箱。
打开书箱,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笔记,宋浣溪的手在书脊上轻轻抚过,浣溪五本,浣芸四本,文仔只有两本。
一共十一本,父亲亲自写就的,三姐弟成长记录。
这才是她视若珍宝的东西。
祖宗们传下来的手抄本,她可以卖,这承载了父亲满满期望和疼爱的笔记,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弃的。
宋浣溪没有碰属于自己的五本笔记,里面的内容,她早已经倒背如流。
抽出了标有宋浣芸名字的第一本,宋浣溪把书箱重新锁好,放回床底。
拿着父亲的笔记,到了隔壁,宋浣溪先敲了敲门,候了片刻,房间内始终一片安静,她秀眉蹙起,“阿芸,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她提高了声音:“你是不是忘了,以前家里每次煲鸡汤,鸡腿都是你和小弟,一人一个。”
嗯,那是父亲还在的时候,等父亲不在了,安秀娘每次端上来的鸡煲,都是没了腿的可怜鸡。
阿芸的攻击对她弱了点,对亲娘倒是火力十足,还给这鸡起了浑号,叫讨饭鸡。
小姑娘振振有词,“这鸡没了双腿,岂不是只能靠讨饭为生!”
安秀娘也是脸皮厚,下次端上来的鸡,还是讨饭鸡。
往事在脑海中一掠而过,宋浣溪听到门里拖拖拉拉的脚步声,知道宋浣芸已被她说服。
待宋浣芸开了门,宋浣溪也不废话,直接把笔记往她怀里一丢:“这是父亲给你写的,我本来准备你年岁大一些,再给你的。”
顿了下,宋浣溪又道:“你看的时候仔细着点,别弄坏了书页,以后,这可是你的嫁妆。”
话罢,宋浣溪径直拿了衣服去冲凉。
宋浣芸在门口站了片刻,撇了撇嘴,宋浣溪真是会打发人!
她可是知道,父亲留给宋浣溪的那些手抄本,才是真正的宝贝!
父亲的笔记,有什么好看的!
回到房间,把笔记往床上一丢,宋浣芸也跟着倒在了床上,懒洋洋的躺成了个大字,唉,父亲就是偏心宋浣溪!
连她的名字,父亲都懒得思考一下,直接照葫芦画瓢,从宋浣溪名字上扒下来就用!
浣溪浣溪,一听就是美女西施!
浣芸又是什么?!云能浣吗?!
宋浣芸胡思乱想了一通,渐渐自己也觉得无聊,索性翻了个身,单手撑腮,另一只手闲闲的翻起了父亲的笔记本:
——吾有二女,长女浣溪,盼她如西施般,是个绝色佳人!
——二女浣芸,浣云者,何人也?唯有天上仙,望吾女貌若天仙,自由自在!
宋浣芸半张嘴巴,眼睛瞪的滚圆,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她名字的真正含义?!
浣芸浣云,天上仙!
貌若天仙,自由自在!
宋浣芸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这几句话,俏脸上渐渐的光彩照人,委实有了几分天仙的风韵。
宋浣芸两眼弯弯,唇角带笑,继续看了下去:
——阿芸颇为聪明,出生一月,就已深谙会哭的孩子才有人疼的道理:但凡摇篮停下片刻,哭声瞬间响彻云霄。
——吾忙于工作,秀娘操持家务,照看二女的重任,落在了长女身上。
——每当吾回家,总能一眼看到趴伏在二女摇篮旁,昏昏欲睡的长女,不时抬起小手或小脚,撞摇篮一下。
——二女在摇篮中手舞足蹈,浑不知长姐已然要睡过去。
——吾心疼长女,将其抱起,小小人儿打个呵欠,双眼似闭非闭,不忘小声提点吾:阿爹,妹妹没有哭呢。
旁边还配了两幅图,其一是稚童推着摇篮昏昏欲睡,摇篮里的婴儿倒是睁圆了眼睛,活泼的伸手去抓自己的脚丫!
其二是青年一脸温柔的抱起稚女,轻拍她背,眼神落在了旁边的摇篮上。
两幅图都只用毛笔轻轻勾勒出轮廓,寥寥几笔却极为传神。
宋浣芸单看文字,就可以想像出当时的场景,更何况还配了如此惟妙惟肖的图!
她早知道父亲有才,竟不知父亲画上的功底也如此深厚!
接下来每一页,都记载了她幼时的有趣之事,几乎每一件趣事,又配有极生动的简图。
宋浣芸看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手里的笔记本,只剩下薄薄的几页,她突然就不舍得再看下去了。
她强迫自己放下笔记,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几次后,又忍不住拿起笔记,告诉自己,一页,就看一页!
——这几日开始给二女启蒙,这孩子的脾气,一如小时候的倔,硬是要喂一颗五香花生米,才肯背一句三字经!
读到这里,宋浣芸对往事,已经隐隐有了印象,她看着配图上,自己背着书,眼睛却瞄向一旁的花生米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想哭——
她意识到,父亲,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