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将怀中花束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并不理睬江付东,转身便要离去。
江付东近前,将顾影拦住。
“我们结婚吧。”江付东也不再去做些有些没的,而是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是我耳朵坏了,还是你疯了?”顾影嘲弄一笑。“我们很熟吗?”
郑钧礼与江不晚大婚那夜,以及之前郑仁寿宴那天,她与江付东不过数面之缘,他们之间,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这江付东今日就捧着花来跟她求婚?多冒昧啊?
“现在破元帮与青玉帮争斗个不停,再这样下去,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到好。不如我们结婚,两帮成为一家人,互帮互助,人脉共享。”江付东抬手扶了扶鼻间镜框,唇角弯起,眼底却无笑意。
“两帮成为一家人?那这家人最后是姓顾还是姓江啊?”顾影也不是傻子,江付东的算盘珠子都崩到她脸上了,她又怎么视而不见?
“当然是姓顾。”江付东朝她笑道。
“呵。”顾影冷笑一声。
她是个女人,就算留过洋,青玉帮众那群傲慢的男人也绝不可能臣服在她脚下。待她爹百年,这么一大帮子人,恐都会唯江付东马首是瞻。江付东现今提出要与她结婚,当真是脸皮厚的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江付东双手环抱,漫不经心道:“无论你嫁给谁,青玉帮最后大抵都会落在你夫家手里。若是你不嫁人,你爹死后,青玉帮下二把手便会想尽办法上位,到时候青玉帮里,恐怕没你这个女人的位置。”
顾影闻言怔住。
江付东的话竟是正中她痛点。
“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这好处,我凭什么要给你得了去?”顾影性子烈,万事都是不愿落于下风的,嘴上功夫自然也是厉害。
顾影不愿再跟江付东扯皮,她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就凭我愿意给你权力。”江付东启唇道。
顾影脚步忽顿,耳边风停。
权力?
“顾小姐,我也是留过洋的,知道什么是自由平等。顾小姐你拥有的知识,未必不及青玉帮的几个头目,但只因为你是女人,你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帮派中的权力。”江付东第一眼看见顾影的时候,就看出她是一个潇洒又有野心的女人。
如果一个人有野心,有实力,便绝不愿将自己埋没在泱泱众生之中,日日过着与旁人差不多的日子。
“只要你跟我结婚,让我拥有插手青玉帮事务的名头,待日后大权落于我手,我一定尽心栽培你,让你管理青玉帮万事,彼时,你我夫妻并肩同行,青玉帮、破元帮都是我们二人的。”江付东给出诱人大饼,不怕顾影不咬钩。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是我父亲,尚且不愿让我染指青玉帮,你一个陌生男人说要帮我得到权力,怎么可信?”顾影转头,言语铿锵,面上露出不悦。“江付东,我不是那些好骗的小姑娘,这些甜言蜜语,昏不了我的头。”
江付东闻言,面色一变。顾影她,好像确实很不好骗。
顾影无奈摆首,顾自离去。
江付东眸光沉沉。
如果以利诱骗无用,那便只能以情惑之了。
可是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江付东抬手,将其置于胸前,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心与情,原来不是并行不悖的吗?
转眼入冬,天气渐凉。
杨明洞穿着灰色棉衣造访郑家。
杨明洞来郑家的时候,是江不晚为他开的门。
江不晚已经有很多天没见过他了。他褪去了从前的西装外套转而穿上粗布棉衣。杨明洞风霜凛凛地站在江不晚面前的时候,江不晚差点不曾将他认出。
从前少年意气风发,性格开怀,如今却是目光沉静,面带疲惫。
“嫂子好。钧礼呢?”他问道。
“他在工地。”江不晚答道。自从盛志路计划开启、郑仁身后事都处理完之后,郑钧礼就一心扑在盛志路工程上了。他像是卯足了一股劲儿,势要将这项他父亲遗留下的项目做到完美,以告慰他父亲在天之灵。
“他什么时候回来?”杨明洞又问。
“估计要到很晚。”江不晚回想了回想这些时日,郑钧礼每每都到半夜才回来。有时他回来,江不晚都睡着了,江不晚便只有偶尔在起夜清醒时能看见郑钧礼躺在行军床上沉睡。等到第二天江不晚起床,郑钧礼又早就不见人影了。
杨明洞沉言低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冷,有什么事进来说吧。”江不晚同他说道。
杨明洞迈步入屋,问江不晚道:“我能在这里等钧礼回来吗?”
“当然可以。”江不晚邀他坐下,给他冲泡了一盏茶。
江不晚见杨明洞的状态大有变化,心中多少有些纳闷。
“明洞,你今天来找钧礼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江不晚问他道。
“不瞒嫂子,我今天是来借钱的。”杨明洞道。
江不晚恍然,怪不得杨明洞从一开始就显得特别的拘谨。
“你需要多少?”江不晚倒不觉得借钱是多大的事儿。如果金额不是特别巨大,郑钧礼没回来之前,她自己都可以借给杨明洞。
“一百万。”杨明洞轻叹道。
江不晚一惊。一百万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当然,在她那个年代也不是什么小钱。
“你怎么突然需要这么多钱?”江不晚问。
“不知钧礼有没有跟嫂子说过,我家钢铁厂被林家买去的事情。”杨明洞反问。
“他说过。是因为契约订立时的问题?”江不晚听郑钧礼说过,郑钧礼前些日子一直都在忙着给杨家打官司找律师。
“是的。以前林家钢铁厂订单太多,忙不过来时,都会请我们这些小钢铁厂帮忙。我家在帮林家钢铁厂分担订单之前,都会与他们订立契约。以前从没出过事,直到上一次,我爹因为信任林家,所以与林家签契约的时候没再仔细看看,只以为与前几次的契约都差不多。”杨明洞蹙起了眉头。
“契约与之前不一样了?是加了什么霸王条款吗?”江不晚问。
“从前,林家钢铁厂给我们的订单一般都是要一百六十吨钢,就半个月时间,再多钢我们也炼不出来了。可新契约上,钢的订单数量竟然是一万吨。就是林家钢铁厂那样的大厂,钢的年产量也不过才四万吨。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我家交不上一万吨钢,我家的钢铁厂就会被抵押给林家。”杨明洞回道。
“这么明显的隐瞒欺骗,打官司之后都没赢吗?”江不晚想着,今日杨明洞来借钱,大抵是因为官司输了,需要钱把自己的产业赎回来。
“白纸黑字的契约。我家实在是没有获胜的可能。”杨明洞扶额。
到底是他家不曾将契约看清,这才有了这次的泼天巨祸。
“这次的事情,是林家钢铁厂专门针对你们家的吗?”江不晚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江不晚也从郑钧礼嘴里听过林家钢铁厂主权人林成的事情。
林成跟郑仁关系还算不错,他二人常聚在一起,组织各种募捐,也算是为贫民做了不少事情。郑钧礼说,以林成的性子,不该会做出这种事情。
难道是人心隔肚皮,画皮画骨难画心?
“不是。除了我们家,还有不少小钢铁厂中了招。但最终都因为契约上的白纸黑字而败了诉。”杨明洞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到处借钱,想着把自家钢铁厂买回来。
那是他爹一生的心血,断绝于此也太令人惋惜了。
“你不要急。一百万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钧礼最重情义,他一定会借给你的。”江不晚安抚杨明洞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
江不晚起身,跑上二楼,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叠私房钱,而后下楼塞给了杨明洞。
“钱不多,沧海一粟。你先拿着应急。”江不晚衣柜里的钱,是江付东和郑钧礼之前给她的零花。她花不了,便都存了起来,大概有个五六万。
“这我怎么能拿你的钱。”杨明洞将钱还给江不晚,恨不得将自己塞到地洞里。
“这钱是借你的,你以后可是要连本带利地还我的。你不必不好意思。”江不晚说道。
夜色降临,屋内渐而昏暗。
刀疤从屋外冲进。
江不晚和杨明洞都惊了一跳。
“刀疤?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江不晚嫌刀疤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刚刚就差遣他给郑钧礼送饭去了,他过去又回来,期间还要等郑钧礼吃完饭,应该没这么快回来的。
刀疤手上提着饭盒,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他的额头上居然还冒着汗。
“小姐,工地出事儿了。”刀疤唇色苍白,面有惊恐。
江不晚神色一滞,心中忽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工地出了什么事儿。能把刀疤这‘豪杰’都吓得面色苍白?
“出什么事儿了?工地上的人都还没事吧?”江不晚祈祷。东西什么的坏了还可以补救,独独每个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条,没了,便就是没了。
“有有妖怪杀人。”刀疤支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