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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不晚与郑钧礼最终还是答应了汤坚,帮他在止马营蹲点。
于是第二天下午,郑钧礼离开警务司之后,就开车来到了江家接江不晚。
江不晚手里抱着黄布包裹,立在门前安静等待,道情筒的二尺竹板倔强地从包裹缝儿里探出头来,好像也在等待着什么人,多少有些滑稽。
江不晚隐隐绰绰看见郑钧礼的车子出现在院前,便立即小跑了出去。
她的步子急,不知道是在急着捉邪物,还是在急着见郑钧礼。
郑钧礼停下车,江不晚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去。
郑钧礼见江不晚安坐,便轻转身,伸手去够后座上的东西。
江不晚疑惑他要拿些什么,便也转过了头。
待郑钧礼收回胳膊时,手里已经多了两只月白色布袋。“这个给你。”
郑钧礼将布袋置到了江不晚的怀中。
江不晚低头仔细端详。
这两只布袋,一只是方的,一只是长的,不是什么名贵布料,却胜在结实,布袋正中还绣有精致图案,约莫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不晚光景。
“这是?”江不晚琢磨着郑钧礼给她这两只布袋的用意。
长布袋跟她的道情筒差不多长,侧边还缝有‘耳朵’,可背在身上。
江不晚将道情筒从黄布包裹里取出,而后试着将它与竹板一同放入长布袋。竟是严丝合缝,一丝不差。原这长布袋就是郑钧礼专门为江不晚的道情筒所准备的‘背包’。
江不晚把剩下的黄布包裹以及其内的法器都放进了另外的方布袋里。
这方布袋有些像江不晚以前常用的帆布包,这抓在手里竟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这两只布袋,是你特意给我买的吗?”江不晚侧过脸,看向郑钧礼道。
郑钧礼直视前方,不敢对上江不晚的眼睛,闷声启动了汽车。
也不知是不是江不晚的幻听,汽车“嘭——嘭——”的启动声响里似乎夹杂了郑钧礼应答江不晚的‘嗯’字。
白天的止马营与夜晚的止马营比起来,要萧条冷落得多,或许是因为止马营里有工作的租客都出去上工了。
偶有无业的街溜子在路边闲逛,他们见着江不晚与郑钧礼都会先上下打量下,而后有意无意地朝着他们的脚边吐口脏痰。
由此,江不晚觉得止马营里没什么钱的租客,都不太喜欢他们这类穿得精致华贵的‘少爷小姐’。
江不晚背着道情筒,提着小布袋儿,蹑手蹑脚地躲避着突如其来的浓痰,护小布袋儿的架势比之护新鞋的架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钧礼正好好地向前走着,手腕突然一阵阻力。
郑钧礼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便立即低头朝那阻力的来处看去。
拉住郑钧礼的,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她的旗袍衣裳比止马营内其他租客要工巧不少,她捏着嗓子同郑钧礼道:“小先生,要不要进我家喝杯茶?”
这大抵是黑话。
郑钧礼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微笑道:“我不渴,我还有事,再见。”
江不晚站在一旁,挠了挠额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这位漂亮的小姐是准备让郑钧礼干什么。
原是众生皆苦,都在挣扎着。
好在江不晚见过一百年后的世界。一百年之后,众生仍苦,但总归好好努力,都能正经养活自己。
江不晚与郑钧礼行至汤坚租住的矮楼,这时还不是饭点,租客们很多都还没有下工,厨房里也没有人。
“昨天那神秘的邪物就没有给汤警察准备饭菜,今天会准备吗?它不会以后都不出现了吧。”江不晚呆呆看着空荡的厨房,轻声问道。
“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先蹲着点吧。”郑钧礼早就做好了长期蹲点的打算,毕竟蹲点这种事情,靠运气的,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蹲上十天半个月,也无法蹲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厨房旁边有一堆柴火,这柴堆与厨房窗沿等高,而又正是厨房里头的视线盲区,在这里装作砍柴的话,很容易自然地监察到厨房里的情况。
郑钧礼便走到厨房旁的木柴堆后,拿起一旁的粗壮树段,提起斧头便开始砍柴。
江不晚约莫领会了郑钧礼的意思,她在一旁掏出帕子,假装时不时地给他擦汗,眼神却一直落在厨房里。
夜渐降临,矮楼里的租客陆陆续续地回来,进出厨房的人也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郑钧礼劈了一下午的柴,矮楼中的一些租客甚至看他看了个脸熟。
“你是新搬来的?这么勤啊?刚搬来就劈柴,劈了这么多?”一叉腰大爷近前,指着一边儿高高摞起的小堆木柴,与郑钧礼对话。“我看你们穿的衣服都不是便宜货啊?怎么也搬来了这止马营?家道中落,生意失败?”
“嗯,是。”郑钧礼倒是没想到会有人上前搭话,无论这大爷说得对不对,郑钧礼都一律答是,以消除不必要的麻烦。
江不晚才不管他们之间的谈话,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厨房那边,只时不时举起手,用手中帕子随意抹着郑钧礼脸上的汗水。
她抬手,手上不知轻重,竟是一不小心,给了郑钧礼一拳。
“嘶。”郑钧礼一惊,脑袋本能后仰。
“这是你媳妇儿啊?漂亮是漂亮,就是看起来不是很能干,擦个汗都擦不明白。”大爷看着心不在焉的江不晚,连连无奈摆首。
“是我没注意,站的位置不好,她才不好擦汗的。”郑钧礼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江不晚闻言,微愣。郑钧礼这也能把问题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他奶奶的,谁又把火柴给偷了?”厨房里忽传来一阵男人的叫骂声。
江不晚与郑钧礼双双转头朝厨房窗户里看去。
厨房里的男人寻遍灶台,都没找着火柴盒。开不了火,他便只能骂骂咧咧地走出厨房,到处询问矮楼的别的租客有没有火柴。
“老子买一盒火柴就被偷一盒,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偷的,我一定打得他屁股开花!”男人一边四处借火柴,一边骂道。
恍惚间。
江不晚的余光好像瞥见厨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动物。
它身形小,头细脖子长,耳壳短宽又稍稍突于毛丛。它长了一身顺滑明橙的毛发,四肢短小小的,尾巴却又长又蓬松。
江不晚亲眼看见这只小动物从自己的咯吱窝里,掏出了一盒方正正的火柴。
额,说不定,就是刚刚那个骂咧咧的男人丢的那盒。
江不晚不出声,只架起胳膊,用胳膊肘碰了碰郑钧礼的手臂。
郑钧礼回神,循着江不晚的目光看去,而后就瞧见厨房里有一只黄鼠狼跳上了灶台,偷了一边儿的大白菜,用尖锐的趾端爪将白菜叶子撕成了小片小片。
它抱起一旁的油壶儿,往大铁锅里倒了一大口油,而后跳下灶台,打开手中火柴盒,从里头拿出了一支小火柴,在火柴盒儿的旁边蹭了蹭,直至火柴头儿冒出火来,才将这火柴扔进了膛口。
膛口里的火熊熊燃起,屋顶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
黄鼠狼又跳上灶台,将刚刚撕好的白菜叶子推进了铁锅里,而后执起一旁锅铲,将其上下翻炒,其间又往锅里加了一勺盐巴与两勺香醋。
不过两分钟的事情,一道醋溜白菜就给它做好了。
黄鼠狼将菜盛起,而后又偷了只鸡蛋,起锅烧了碗蛋汤。
郑钧礼眨了眨眼,而后又抬手揉了揉眼角。
黄鼠狼都会做饭,他却没下过厨,这次回家之后,他或许也需要学习一下下厨做饭了。
江不晚把黄鼠狼做饭的程都看在了眼里,只以为是黄鼠狼成了精,而她修行低下,瞧不出妖气。
不过,江不晚回头想想,汤坚对自己的认知好像非常清晰。
他确实没招惹到美丽的田螺姑娘为他洗衣做饭,而是招惹到了一只黄鼠狼,为他不洗手做羹汤。
黄鼠狼端着一饭一汤,快步跳出厨房的窗户,而后往后边儿少人处绕去。
江不晚与郑钧礼立即偷摸地跟了上去。
这黄鼠狼绕了一大圈儿,而后借着矮楼后的小树之力,跳上了二楼的窗户,钻进了二楼的房间里。
江不晚与郑钧礼定睛一看,那屋子,正是汤坚的屋子。
二人相视一眼,赶忙绕回正门,快步跑进矮楼小院,跨上台阶,跑向了汤坚的房间。
“谁啊!谁撕我白菜,谁偷我鸡蛋!”出厨房借火柴的男人好像已经借到了自己想要的生火工具,返回了厨房。
但是,他放在厨房里的菜已经被糟蹋得差不多了。
“如果让老子知道是谁,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男人气急,探头出厨房,朝着整栋矮楼大叫着,似乎是想震慑小偷。
江不晚与郑钧礼走到汤坚门前,拿出汤坚给的钥匙,轻轻将钥匙伸进锁孔,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被里面的黄鼠狼察觉。
江不晚轻轻扭动钥匙,且将锁给打开。
江不晚给了郑钧礼一个眼神,郑钧礼立即会意,瞬时将木门踢开,而后扑向了屋内的黄鼠狼。
彼时,这只‘成了精’的黄鼠狼正拿着抹布擦拭桌凳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