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觉得自己做了回大英雄,忙着得意,没注意盛夏至眼中有些许忧伤。
盛夏至小声说:“江寒,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你以前,明明过得无忧无虑的,现在却受这种苦。”
江寒有片刻惊讶,随后更加得意了:“盛夏至,你完蛋了,你爱惨我啦。
以前的话,如果我在意这点小伤,你肯定骂我矫情,搞不好还给我一巴掌。现在呢,我都不把这点伤放在心上,你却心疼了。
哎呦,我这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我犯了太有魅力的罪。”
被他插科打诨,盛夏至那点悲伤立即烟消云散。她好气又好笑,问江寒:“问你呢,会委屈吗。”
“当然不会啦。”
江寒收起开玩笑的态度,认真告诉她:
“盛夏至,我从不觉得委屈。
我从小打到大没缺过什么,也没有特别在意过什么。
怎么说呢,我不怕搞砸任何事。因为我知道,总会有人为我兜底。
同样的,我也做不好任何事。这不是说我能力不行啊,而是因为,不管我做得多好,别人都会说,我是沾了家里的光。
——当然,我们家还有一位不管什么事都做得很好的江谷雨同学,和他一比,我的确太平庸,太普通了。”
江寒有片刻失落,又很快恢复活力:“可是,大多数人和我哥比,都是平庸又普通的。
人不能因为自己平凡,就讨厌自己,对吧。
之前一段时间,我总闹腾着创业,想证明自己。但是家里人都不同意,他们说我没这个能力。
我也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其实我也不是真想创业,我就是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也是有优点,证明自己也能闪闪发光。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里吗。
因为土地不骗人。我付出了多少,它就回报我多少。
我认真付出了,它也告诉我,我是很好的人,我就是在闪闪发光。”
暴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有一束光透过乌云照了出来,江寒站在光里,身上金灿灿的。
盛夏至看着他许久,突然说:“把衣服脱了。”
“不要啊,小夏博士不要啊。”江寒捂着胸口,连连后退,“我不是这种不随便的男人!”
盛夏至无语,“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江寒听话地脱了湿衣服,露出精壮的身体,“你想干什么?”
盛夏至立即过去,紧紧抱住他。
江寒也想抱她,手却停在空中。
盛夏至不满:“你为什么不抱我!”
他示意她看身后:“……白露姐来了。”
盛夏至转身,白露姐,刘女士,建军叔,雷惊蛰,江谷雨还有村委的人,众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大门口。
他们担心两人的安全,雨一停便过来了。
“……既然瓜棚没事,大家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关键时刻,白露姐总是给力。
众人纷纷应和,假装没看见这对年轻男女,结伴逃走了。
建军叔留在最后,扭捏地告诉盛夏至:“女孩子要矜持的,知道吧,不能太主动。”
他还想说什么,被折回来的刘女士带走了。
临走前,刘女士说:“你们继续,年轻人谈恋爱嘛,大家能理解。”
众人来得快,走得也快。直到他们都离开,盛夏至才发现,自己一直搂着江寒的腰。
她像被江寒的体温烫到,立即松开手,脸也红透了。
江寒逗她,“你继续嘛,看都被看见了,多抱一会才划算。”
盛夏至趁他不注意,狠狠摸一下他的腹肌,逃似的溜去试验田,把自己埋进西瓜里。
江寒被她可爱坏了,追在她身后,非要她继续抱自己。
台风天后就是七夕。
前一天,江寒和盛夏至一起做了乞巧过,用凤仙花染指甲,还捉了喜蛛扣进盘子里。
第二天一早,江寒要去机场了。
盛夏至有些不舍,却没有挽留。
江寒和她保证:“明天就回来啦。”
“不要着急回来,工作最重要。”盛夏至说。
江寒不高兴了,“你把自己说得像个空巢老人,我都内疚了。”
眼看时间来不及,两人还在那里难舍难分,江谷雨冲雷惊蛰使眼色,示意他去做西王母。
雷惊蛰很喜欢这份兼职,大声说:“再不走该赶不上飞机了。”
大概年初起,江寒就着手准备这次七夕节的活动了。
和大多数商家把‘七夕’和‘情人节’强制绑定起来,以‘爱’的名义强迫消费者买单不同,江寒今年为‘江氏’餐饮策划的主题是:把‘七夕’还给女性。
他没有在情侣套餐上花时间,而是推出‘关爱自己’一人餐,‘我和妈妈的晚间约会’双人套餐,‘我和我的朋友们’多人餐等各种套餐活动。
‘情侣套餐’当然也有,只是不做主要宣传方向。
这个宣传方案是颠覆性的,市场上没人做过。除了江谷雨,管理层几乎全票否决。
江寒很不服气,坚持自己的营销方向是对的,不断骚扰众人,甚至用“你多久没和妈妈单独吃饭了,你不想和妈妈单独吃饭吗”之类的亲情牌道德绑架。
他还偷偷问过宋青章,是否愿意为这样的产品买单。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底气更足,摆数据耍无赖,文武一起来,生生说服了半数领导层。
今天,江寒是去检阅自己成果的。
他一路心情大好,等到机场时,却被告知,因为天气原因,他的航班至少延误三个钟头。
江寒算了算时间,等他到公司,已经是晚上。
两个月以前,他憋着股劲,盼望这天早点到来,希望用数据打管理层的脸,也证明自己的专业性。
可真到了这天,他反而淡定了。
昨晚,周副组长已经发来信息,通知他预售套餐的销售额比去年同比增加180,他已经赢了。
是回公司快乐第二次,当面打那群老帮菜的脸,还是回去陪盛夏至过乞巧节?
这是个不用想的选项。
傍晚,雷惊蛰和江谷雨帮盛夏至和白露姐摆供桌。
盛夏至突然好奇:“妈妈,爸爸说你当初有机会在省重点做老师,为什么回来?”
“被你爸爸骗了呗。”白露姐忙着往盘子里摆乞巧果,很随意地说:“你爸爸这个人很狡猾的,道德绑架我。人情债最难还了,我只好嫁给他啦。”
停了片刻,白露姐又说:“省重点有很多优秀的教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们镇子就不一样啦,那时候,我们镇上很缺老师的。
又能占据道德高地,又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当然要回来啦。”
白露姐虽然这样说,盛夏至却知道,她是害羞了。
她向来不喜欢那些伟光正的说法,故意用这种话化解其中的严肃。
她回来的理由只有一个,这里是她的家,她希望这里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