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神灵与世人
最终“正义”只是在心里嘀咕一下,非常客气且礼貌地道:“谢谢你告知这些,‘恶魔’先生。也谢谢您帮我解答疑惑,‘世界’先生!”
“愚者”轻轻点了点桌面,将或沉思或茫然的另外几人吸引过来,待所有人望向桌首,祂才温和地开口:
“神爱世人,并非无偿,这就是传教的本意。”
艾丝特的嘴唇又动了一下,但她只是沉默地叹了口气,没有出声,跟其他人逐渐露出震惊的神色相比,桌尾的“世界”低垂着头,似乎对这个话题毫无反应。
“愚者”并未多做解释,也没人敢再询问这个话题,桌边的人一半左右都有浅层信仰,这个话题延伸下去,必然会以更抽离的视角去剖析神灵,这跟亵渎没有差别。
安静持续片刻,“正义”略艰难地提起笑容:“我最近遇到的只有这么一件事。”
这个话题总算完全结束,其余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场间压抑的气氛稍微缓和。
但是在“魔术师”和“月亮”表示没有新消息后,“倒吊人”却看向“世界”,询问道:
“那副壁画可以分享给大家吗?”
“世界”沉默了好几秒,然后才冷漠地回答:“我没意见。”
于是在“愚者”微微点头后,“倒吊人”分享出了一副壁画:
画面背景整体幽暗,与它“叙述”的故事相符,背景隐约有一道道模糊身影,主体则是一张长桌,上面躺着的身影,背负起整张画面上最明亮且柔和的颜色,充满光辉的十字架。
“正义”在短暂惊愕后,又看似不经意地往“恋人”的方向多瞅了一眼:
“我不敢保证,‘世界’先生,可是根据我的观察,你并不存在很明显的异常,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人。如果是焦虑与压力,我会提议适当的放松缓解,通过自我调节都能度过阶段性的低谷,不需要刻意寻求治疗。”
“倒吊人”给了“正义”回应:“也许吧。”
“世界”轻轻点头:“谢谢你的好意,我想先预约,如果出现了什么情况,我希望能得到可信赖的治疗,而你是我最为熟悉的‘心理医生’。”
“这是对三神从造物主精神里诞生的那个传说的扭曲?”
而隔了好几秒,“太阳”才给出回答:“我没有朋友。”
笼罩在艾丝特脸前,模糊她容貌的灰雾微微卷动,吞噬了那些散发出微光的泪水。
唉,希望这件事不会让他们太过惶恐……
这就是神前会议的含金量……巴那贝的坐姿相比刚参会的时候,变得正经太多,他已经完全放下玩世不恭的心态。
实在是眼前这幅壁画描绘的内容,让他都感到沉重。
克莱恩也如此清楚地意识到,真神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
注视这幅壁画的第二秒,艾丝特的视线就忽然模糊起来。
“隐者”皱起眉头,心中的惊疑让她没忍住开口的冲动:“天使之王们?”
他甚至贴心地讲解了如何把这件事拜托给朋友,替“太阳”提出了相当周全的打听计划。
艾丝特没有太仔细听他们的对话,她只是呆呆望着先前那副壁画的方向,即使感到痛苦,她也想再多看一眼,试图借此从自己的意识里多挖些东西出来。
但是当泪水从她虚假的灵体渗出,破碎成微亮的光点,又被灰雾汲取时,克莱恩仍然感到了一丝歉疚。
但是这里毕竟是灰雾之上,相比起以后的某天,艾丝特可能从别的地方接触到这个真相,或许这才是真正合适的时机——让她从一个受保护的渠道得知这件事情,在这里,“愚者”可以光明正大地予以保护,应对卓娅的任何异动或者艾丝特的失控。
——
“恋人”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只是轻轻揉捏着眉心,在意识到自己在哭泣的瞬间,她的眼泪就停下了。
“正义”倒是显得跃跃欲试: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让长桌边沉默的每个人都听清,跟“恋人”平时温和却轻快的声音不同,她的话语在颤抖,甚至能让人听出一丝隐隐的悲痛。
就像那位被分食的远古造物主,如今连那段历史都被掩盖,悄无声息。
“倒吊人”的语气显得十分疑惑:“你为什么不找有一定交情的朋友帮忙?”
而这副壁画的绘制更巧妙的设计,就在于四个人同时微微抬头仰望,仿佛在注视着任何“看到”他们的人,盯住了壁画之外的旁观者,让人心里升起猛烈的寒意。
并没有更多的记忆涌进脑海,艾丝特现在跟卓娅的联结已经出现裂缝,她只是有这样朦胧的印象,再多的信息,她也翻不出来了。
别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那副壁画的内容对所有人来说,包括那些并不信奉七位正神的人,都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正义”听到这话,当即用力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担起你的信任的,‘世界’先生。不过这得确保你在我能活动的范围内,不然我们难以见面……”
“恶魔”怎么都没想到,参与会议的第一天,就遇到有人带来这么惊悚的秘闻。
她用力揉了两下眼睛,发现眼角正在不断逸散泪水,但这并不是实体,她完全不可能哭出来……
“世界”微微向艾丝特的方向转了下头,但这只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动作,看上去仅仅是在兜帽下活动了一瞬间脖子,然后又转回“正义”的方向。
他不能确认那泪水的来源是谁,艾丝特还是卓娅,他只是替这样凄惨的真相感到惋惜。
“可以,没有问题。‘世界’先生,你有朋友需要治疗吗?”
这是属于历史阴暗面的隐秘,它能带来的强烈印象,足以留存在他们记忆中,成为一种警告。
灰雾当然不会阻挡克莱恩的视线,他对艾丝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而现在是塔罗会,克莱恩知道以艾丝特的性子,绝对不会在这样严肃的会议上发作,这样的环境也能逼迫她迅速冷静下来。
在那道背负着十字架光影的人腹部,裂开一道巨大的创口,里面盘坐着浑身漆黑的婴儿,他咀嚼着肠子,浸满鲜血。
“恶魔”又下意识往怀里揣了一下手,他真的很想来根烟压压惊,今天这场会议对他来说,并不怎么友好——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精神已经很强悍了,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冷静面对。
艾丝特这才意识到,或许这不是因为她。
“倒吊人”缓了口气,又开始鼓励起“太阳”,甚至借助“白银城正处于危险的十字路口”,这样的劝导话术,让本就单纯的“太阳”更加犹豫不定,陷入了挣扎的思考中。
好几秒没人接话,“恋人”尽量收敛好情绪后,才小声喃喃道:“霍……那个婴孩是真实造物主,或者常被提及的,堕落造物主。”
<div class="contentadv"> 霍尔斯也见证了达日博格的死亡?艾丝特有些恍惚。
“倒吊人”作为展示这幅壁画的人,自然给出了解答:“对,至少周围三位是。”
“世界”沙哑的声音响起在旁边:“‘正义’小姐,请问你现在能治疗较为严重的精神疾病吗?”
她甚至能将画面中那三个人与相应的天使联系起来:“风天使”、“智天使”、“纯白天使”。
神死去了,被吃了,永远回不来了……那被黑暗笼罩的大地,又该向谁祈求宽恕与阳光呢?
“太阳”不理解其中缘由,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询问“恋人”,询问她是否也知晓白银城信仰的“主”。
然而他们在做的事,使人很难将他们与任何正派角色联系起来。
而遮挡那份光辉的,是三个面带阴影的人——一个英俊而朝气、套着纯白长袍的金发青年,容貌如阳光灿烂;一个身穿黑色盔甲、威压豪迈的中年人;一个戴着兜帽,只露出嘴巴、皱纹与白色胡须的老人。
艾丝特立刻回过神来,皱眉盯住了“世界”。
除了分出心思去观察情况的“愚者”,其他成员还沉浸在壁画内容带来的冲击中,没有注意到“恋人”的异常。
他最终只是黯然地垂下头去,然后又在默然中抬起头,望了一眼首座的“愚者”。
这三个人正分食着长桌上的人影,扯下的断臂被中年人送往口中,捧起脑袋的白须老者吸食着脑浆,俊美青年啃噬着刚被挖出、似在跳动的心脏。
——
艾丝特没有出言反驳,但她知道不是这样的,这副壁画展示的一切……
克莱恩移动着视线,“愚者”环顾着祂的与会者们。
“太阳”下意识望向桌尾,而不再是那副壁画,他似乎找到了另一个,跟自己有相同痛苦与绝望的人。
“世界”先前回答时的短暂沉默,就是克莱恩在迟疑,他不确信是否该让艾丝特知道这件事,又担忧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让她或者卓娅出现异常。
“世界”笑声低沉嘶哑:“可能有,当然,也是我需要治疗。”
这是正神教会通用的说法,明面上流传最广的神明诞生记录。
“正义”终究是在一个传统的、与教会关系密切的贵族家庭长大,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震撼,以至于她不得不寻求别的解释,来平息自己内心的波澜:
当然,“愚者”能提供的庇护,是克莱恩同意“倒吊人”放出那副壁画的关键,或许这也能打消艾丝特追查“达日博格”这个名字的想法。
最终,还是“倒吊人”主动散去壁画,打破了殿堂里的安静,他向“太阳”询问“调查前任首席陵寝”的事情,但是“太阳”这段时间一直有巡逻任务在身,没有空去调查。
“愚者”沉默不语,而这样带有分量的沉默,在青铜长桌上不断发酵。
“世界”冲“愚者”垂下脑袋:“尊敬的‘愚者’先生,不知道在灰雾之上是否可行?”
“愚者”微笑着道:“我不介意,都可以,如果你们任何人有需要的话。”
艾丝特望向了“愚者”,这似乎……是某种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