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仙人将火种交给烈帝,而烈帝施展法力,将火重燃,并传授给新时代的人类,教他们炙物熟食。
世间从此再度有了火,而这也是烈帝之所以称为“烈”帝的一个原因——郑克殷告诉番人听众,“烈”在明人的语言中意为旺盛的火。
在熟知汉家民间神话的人看来,这或许是瀛洲版的燧皇(燧人氏)。
由于这古远过去的故事有灭世洪水作为节点,灭世洪水以前的时代得到了“仙人时代”的名字,但灭世洪水之后,神话里依然有不少神、仙故事,却离现时仍然极为遥远,郑克殷便提出了新的概念:
新火时代。
实际上嘉洲百番的神话故事有许多都不分时间前后,而郑克殷既是划分了时代,便要将这些故事都分别安排在不同的时代里头。
在这新火时代,烈帝亲自教人狩猎、采集、打鱼、食用橡果、制造器物,将许多祂所知的古代故事讲与人类,这些都是重要的知识。
但是后来发生了烈帝所没有预料到的事。
首先祂与伏羲创造了道德以及相关的重要知识,这本即是祂们有意在更换时代后教授人类以避免仙人时代的悲剧而特意所为,但因事务繁忙,烈帝要与女娲合作造土、造人,因而道德知识尚在伏羲手中。
为此,烈帝觉得已经教会了人类大部分生存技能以后,便告别了瀛洲的子民,亲身前往西方的沧海,要向伏羲讨要在神州人之中形成的圣贤之学,这便是汉人(又称明人)会从西方大海前来的古老之因。
传授完生存知识而又在后来告别,这部分内容是相当贴合澳龙神话的。
但是死神危卫在此期间妄自尊大,以至于出身为人的英雄革弩化为游隼,与危卫展开史诗级大战,将危卫击杀,使世界布满山石。
瀛洲人类也因这场大战以及新形成的众多山陵等各种原因而四分五裂,流散各地,最终语言不通,从烈帝处所传承的知识也因而分裂开来,各有异同。唯有诸族团结,重新黏合传承碎片,方能找回人类先祖的光荣与力量。
从这开始,世界进入黑暗的“碎石时代”,或者干脆称为“黑暗时代”,瀛洲人已经完全遗忘碎石时代都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仿佛千百年来,人们都过着一成不变、不足为道的生活。
实际上,这与嘉洲番人的死亡观有关。
汉人有着“死者为大”的观念,比较忌讳贬低死者;而嘉洲番人更为极端,尤其是澳龙人认为只要谈论死者,那便是极大的不敬与不吉,旁人必会言辞烈地说:
ㄍㄧㄉㄚㄓㄧㄉㄚ(kitachita)!这你所谈的是一个死人!
因有这种禁忌,对于澳龙人而言,别人说“你的父亲死了”都会是一种强烈的侮辱,侮辱性堪比穿越前郑克殷所熟知的网络上爱说的“你妈死了”。
也正是因这种禁忌,人们无法传承下来过去的人所经历过的故事——他们根本无法谈论死去的长辈。这样一来,嘉洲番人就完全失去了“历史”,想要回顾过去时,便会发现只有一片黑暗。
他们所能传承的,便只剩下古狼神曾给他们讲述过的那一点古远的故事了。
所以,说碎石时代是黑暗时代一点都不为过。
对于瀛洲人而言,转机在于明人东渡。烈帝所指引来的神州人带着强大的技术知识与圣贤道德知识,如此,便能重新团结瀛洲各族,团结烈帝古狼神的众多子民。
这些知识之中,还有能够帮助汉番众民抗击“无可目见之敌”的疾病瘟疫的做法,那都是烈帝亲自传授的知识,澳龙人务必谨记!
除此之外,危险也正在从南方临近……
随着开宗立派的神话内容愈发丰富,体量愈发庞大,郑克殷知道单单一个晚上,已经难以全部讲清。
但没关系,这一夜,他基本已经把该有的框架全部传授了。
在场的番人听众或许很难全部记得,但这么多人在场听讲,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大可以互相交流,从而互相帮着温习,那便也能将“传承碎片”之“碎片”拼起来。
回到郑府歇下之时,郑克殷也已经快要累瘫了,春蕾已经安排下人给他烧了水并服侍他洗浴。
边享受着大木桶中的热水澡的时候,郑克殷也边和春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春蕾在这天晚上也到貉擢塔宣讲场去听了郑克殷的讲课。
“大人今晚的宣讲,我感觉比在圭谷时多了好多东西。
“我每一次听,都觉得有很多新的收获。
“比如说仙人时代、新火时代和黑暗时代,让我明白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大人,我们现在,是仍处于黑暗时代吗?”
郑克殷觉得春蕾发现了盲点——如果真要利用嘉洲番人神话来塑造“历史”并划分时代,仙人时代、新火时代、黑暗时代三个时代应当是不够的。
尤其是明人受烈帝指引东渡而来之后,瀛洲或嘉洲理应进入了全新的时代。
只是一时半会,郑克殷想不到给新时代起什么名字好。
他只是回答说:“非也,只是我还未想到第四个时代也即是现时我们所处时代的名称罢了。”
春蕾又说:“‘传承碎片’之说,以及安良公子有时会说到的‘礼失而求诸野’都让我很感兴趣。
“既然大人一时想不到现时代的名称,何不像在圭谷、合儒那样,建立文乐科,让掌握知识碎片的其他人来研究这一问题?
“还有哇,我看鹰阳城里没有番礼堂,可能相比于城内,在城外设番礼堂更好。我看今天的宣讲场就挺合适的?”
这番对话令郑克殷有了个新的灵感——
文乐科、番礼堂、宣讲场,以及对传承碎片的研究……合在一起,或许能够形成一片学堂。
“的确,”郑克殷笑道,“不如我们就在今天的场建一座综合性的设施,既做番礼,又做宣讲,还能供文乐科在那钻研。
“不如,就叫貉擢学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