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身上的白色长裙,已然污浊得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沾满了黄色的,黑色的,红色的斑点,活像一块残破的抹布。她脸上的皮肉七零八落,惨不忍睹,只剩了一只眼球还瘪塌地窝在眼眶里,鼻子一大半已经不见了,两个黑乎乎的窟窿里不断有白色的蛆虫进进出出,带给她一种诡异的生气。她的嘴唇只剩了四分之一,仅存的嘴角还挂着一抹红色。惨白的牙床大部分暴露在外,半张着,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冤屈与不甘。
沈冰平静地蹲在尸体旁边,娴熟地打开箱子,戴上白色的手套,开始检查尸体。
田甜晕头转向地回到秦朗身边,皱着眉头看了尸体一眼,整个人身体一缩,差点又要落荒而逃,最终还是咬着嘴唇稳住了身体。
“第一次难免会不舒服,以后习惯了就好!”秦朗盯着尸体,缓缓说道。
田甜的脸腾一下红了,有些郁闷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内心一阵无语。她知道秦朗只是想安慰她而已,只是这话说得实在是一言难尽。
秦朗并没多想田甜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只以为她是初次看到这种尸体有点受惊吓罢了。
“沈姐,怎么样?”
见沈冰停下了手,秦朗第一时间问道。
“死亡时间五天左右,应该在十月一号到十月二号之间。尸体身上有两处伤痕,一处是后脑,开放性创伤,伤口不规则,从伤口上残留的碎屑来看,应该就是旁边的这块石头敲击所致,但程度不足以致命;另一处为淤伤,在左手腕处,为生前伤,从形状来看,应该是圆柱形的物体敲击所致。目前能确定的就这么多。至于死因,还需要进一步解剖确定。”
“老王,你那怎么样?”秦朗又看向了坐在一边抽烟的王信。他和颜达今天很轻松,除了盖着井口的那块塑料布,周围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痕迹或者证物了。至于那些被折断的树枝,他自然也是看到了的。
“除了那几根断树枝就没啥了。”王信说着话摇了摇头。
“你觉得这是第一现场还是抛尸现场?”秦朗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毕竟王信有着多年出现场的经验,那眼光也是很毒的。
“我看啊,这里应该是抛尸现场,当然了,如果被害人被迷晕或者打晕的话另当别论,解剖之后应该会有更明确的结论,我倾向于抛尸。”
秦朗冲着王信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他给出这个结论的依据,那就是现场并没有剧烈挣扎打斗的痕迹,如果被害人当时是清醒的话,树枝折断肯定不止那几根,地面上也肯定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
“死者身份确定了吗?”秦朗又把头扭向了钟志坚。
钟志坚两个大眼珠子转了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摸了摸脑袋道,“哎呦,你看我这脑子,一接到报警就往现场跑,光顾忙活这个了,给忘了。刘青松,你过来一下。”
“所长,你叫我?”
刘青松满脸堆笑跑了过来,额头上带着闪光的汗珠子。
“报案人怎么说的来着?”
“她好像说死者是她同学,叫朱,朱什么来着?”
刘青松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钟志坚,接着道,“我没记住名字,要不我把报案人叫过来问问吧?”
“同学?这是个女学生啊?”田甜有点不可思议的捂住了嘴,下意识的又看了尸体一眼。她看到尸体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死者应该是个从事不正当行业的女人,比如说妓女之类的,毕竟她们那类人出事的几率要远远高于普通女性,而且社会存在感较低,出了事也往往引不起人注意,自然就成为了一些罪犯的袭击目标。所以,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生前居然是个学生。
“不用了,我过去找她了解一下吧!”
钟志坚趁别人不注意斜了刘青松一眼,刘青松一缩脖子,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秦朗顺着山路往回走,他原本是想把那女孩叫过来再确认一下尸体的,但是他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了她惊恐无助的脸,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想再刺激她,给她带来更多的压力。
李谦正拿着小本询问陈菲,看见秦朗过来,连忙挥手,“朗哥,现场看完啦?”
“嗯,你这边怎么样?”
陈菲也扭头去看,秦朗已经来到了面前,她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把头低了下去。
李谦把本子往前一递,“喏,都在上面了!”
秦朗接过本子看了一眼,随即便愣住了,因为上面第一行写着:报案人姓名陈菲。
陈菲?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他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那个扎着羊角辫的清瘦小女孩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十年前那档电视节目,让他们相识了,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但是同样是因为那档节目,她出了车祸,所有人都告诉他,她死了。
他怎么都忘不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哪怕是已经过去了十年,那段记忆仍旧像是心口上的一块新疤,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流血,就会像刀割一样疼。
他眼睛有些发涩,抬起头向天上望了望,收住了记忆的闸门。我这是怎么了?小菲已经不在了,这个名字也不是多少见,出现重名也是很有可能的。要是因为这个就神经过敏,影响了判断,简直就是糊涂透顶了。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一张嘴却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叫陈菲?”
“是的。”陈菲感觉到了秦朗语气中的疑问,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秦朗。
“朗哥,你不会告诉我你们俩认识吧?”
李谦贼眉鼠眼地看着两个人,两个眼珠子滴溜溜在两个人脸上转来转去。
陈菲脸色一红,把头又低了下去。
“你想多了!”秦朗白了李谦一眼。
田甜站在秦朗旁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秦朗的脸,她是女孩子,更敏感,她已经认定这位秦师兄肯定是有事,只不过不想说罢了,于是她又多了一个八卦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