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三百九十六章俺答汗是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朱翊钧正在把见外官百姓这一个祖宗成法,变成一个收集民意的制度,作为制度的制定者和推动者,朱翊钧都希望得到张居正的认可和支持,张居正选择了鼎力支持,阻塞言路、蒙蔽圣听这八个字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
皇极门接见外官百姓,在三天的盛会中缓缓落下帷幕,朱翊钧得到了一千多份的奏疏,皇帝的秘书处司礼监将这些奏疏按照地域和类别进行了分门别类的整理,从问题出现的频率和内容上,朱翊钧在看完这些奏疏后,抓住了各地方的主要矛盾。
又是一年春来到,光秃秃的树枝开始发芽,路边的积雪在悄无声息的融化,结冰的河面还是缓缓解冻,在热情洋溢的鞭炮声中,除夕如期而至。
下午的时候,朱翊钧在离宫的正殿接见了大明的文武百官,接受了他们的恭贺,这是拜年。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朝臣们的拜年才算是正式结束,朱翊钧换了一身常服,开始准备守岁的事儿,过年守岁,欢聚酣饮,离宫的守岁也还算热闹,有百艺入宫贺岁,还不算无聊,陈太后喜欢听戏,今年的戏班子唱的是《打徐阶》的最后一段,徐阶伏法。
这也是万士和万太宰写的唱段,起转承合,倒是引人入胜,改编不是胡编,万士和基本遵循了事实进行了一番二次创作,最后又加入了一段天哭的场景,让整个故事变得更加完整。
天哭,哭的不是徐阶含冤而死,徐阶冤不冤,整个大明都非常清楚,天哭哭的是徐阶为何现在才死。
赏钱,也有,不过都是统一的一百文,人人都有,和隆庆年间动辄几十两银子的恩赏,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大明的皇帝的吝啬,艺人们最是清楚不过了。
子夜时分,鞭炮齐鸣,守岁至此结束,第二天皇帝还要去太庙祭祖,宫里和文武百官的守岁,不会过子夜。
次日的清晨,朱翊钧带着朱翊镠去了太庙,太庙祭祖,也是朱翊钧每年跟列祖列宗做述职报告的时候。
朱翊钧点好了香,开口说道:“今年没干什么大事,总结而言,便是富国强兵,富国,今岁清丈大明常田784万顷,岁入两千多万石,强兵,从蒙兀儿国弄了不少的战马,现在有三个骑营,共计万余人,海防巡检大量扩编增至一千二百处,海防巡检一千四百名,一司浪里白条十到五十人,以稽私领赏为主。”
“俞帅走了,朕把他安葬在了西山陵园,俞帅这一辈子都在平倭,朕打算日后让俞帅配享朕的皇陵祭祀。”
“朕抽空把徐阶给杀了,把努尔哈赤送到了解刳院里。”
“再没有其他事儿了。”
万历七年是比较平静的一年,既没有张四维族诛、孔府轰然倒塌,也没有朱翊钧大婚,杀徐阶和杀努尔哈赤,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朱翊钧比较贪心,把俞大猷的配享,放到了自己这边,按理说应该配享道爷,毕竟俞大猷能够功成名就,是道爷环召之恩,但,谁让朱翊钧现在是皇帝呢?
万历八年新年的第三天,大明皇后临产在即,虽然皇帝和两宫太后都坐的很稳,但紧握扶手略显苍白的手,还是显示他们的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显然是非常紧张。
这第一胎最是危险,尤其是足月,怀胎十月,婴儿偏大,而且临产时稳婆说有些胎位不正,这让皇帝格外的紧张。
“哇哇!”随着响亮的啼哭声,大明皇帝的第一个孩子顺利呱呱落地。
“恭喜陛下,母子平安,喜得龙子,七斤六两!”一个宫婢第一个出来报喜。
朱翊钧本来紧张至极的脸色,立刻变得轻松了起来,长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喘了几口粗气,他才站了起来,满脸笑容的说道:“好好好!通通有赏!”
朱翊钧用真金白银表示了自己的喜悦,离宫上下宫婢都捞到了十两银子的赏钱,报喜的宫婢领了二十两。
李太后的眼光还是很准的,王夭灼的确好生养,胎位不正和婴儿偏大,没有形成什么阻碍。
寝室内还在忙碌,朱翊钧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现在孩子和母亲都很虚弱,即便是再着急,也要等产房收拾干净。
朱翊钧走了进去,第一时间就觉得这孩子,有点丑,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眼睛睁不开,随心所欲的排泄,动不动就大哭不已。
“丫头,辛苦了。”朱翊钧握住了王夭灼的手,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低声说道:“孩子很健康。”
王夭灼为了让孩子顺利成长,待产这些日子,王夭灼吃的很多,尤其是一些猪肝、鸭肝、韭菜之类的食物,那真的是一边吃一边吐,吐了吃,吃了吐,孕吐厉害,的确辛苦,这生孩子更是疼痛至极,骨开十指的初产妇,生个孩子,和死了一次差不多。
但再辛苦,孩子出生那一刻,一切都值得了。
“不辛苦,夫君快去睡一会吧,都熬了一整夜了。”王夭灼感受着大手的温暖,十分关切的说道。
大年初二子时开始,王夭灼就感觉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想要出来,宫缩开始,朱翊钧本来都睡下了,又起来,来到了寝宫外等着。
“没事,朕再陪你会儿。”朱翊钧拉着王夭灼的手,眼睛里都是血丝,他气血旺盛,春秋鼎盛,熬这么一夜,虽然有些疲惫,但不碍事。
十八岁的年纪,是大冬天上个通宵,寒风吹过都不觉得冷的年纪。
大医官陈实功和李时珍一起入宫等待,准备应对大出血,大医官还专门准备了血袋,止血的同时,要进行输血。
医者仁心,陈实功不知道皇后大出血,他进去救活了皇后,自己会不会被斩首,毕竟是皇后,但陈实功准备着,他是大明最好的外科大夫。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陈实功培养了二十名女医倌,但这些女医倌培养时日较短,一旦皇后生死垂危,陈实功还是要进去止血。
但好在,一切顺利,熬了一夜的陈实功,打着哈欠回了解刳院,等睡醒了,继续制作标本。
人是活物,大出血会死,那把血液重新输回体内,不就可以了吗?道理是这个道理,陈实功也这么觉得,但是不同血型会发生溶血,人会窒息而死,为了研究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大医官们借助显微镜,研究出了血型。
甲、乙、丙和乙丙,共计四个血型,甲型,可以向其他三类输血,而其他三类也可以向甲型输血。
输血有几个明确的禁忌,是在解刳院犯人身上得到的教训,比如血亲不能输血,血亲之间输血会天人五衰,就是主要器官会衰竭。
而且还能进行部分的亲子鉴定,兖州孔府孔尚坦的血型是甲型,他夫人的血型是乙型,结果年满十七岁的孩子,却是丙型,这其中蕴含的消息,就很耐人寻味了。
解刳院所有的解刳报告都会定期送到宫里,朱翊钧对此也很了解。
朱翊钧拉着王夭灼的手,笑着说道:“娘亲高兴坏了,打了朱翊镠一顿。”
“啊?”王夭灼十分的疲倦,总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皇帝喜得皇长子,而且是嫡长子,李太后高兴,和朱翊镠挨打有什么联系不成?
朱翊钧稍微解释了下:“朱翊镠在潞王府胡闹,娘亲派宫婢去报喜,正好抓到了这一幕,宫婢如实禀报,娘亲过去揍了他一顿,还罚了禁足。”
不打勤不打懒,专门打那个不长眼,朱翊镠属实是撞到枪口上了。
具体怎么胡闹,朱翊钧不得而知,反正李太后非常生气就对了,甚至把朱翊镠跟着皇帝御门听政都给停了。
得知此事之后,朱翊钧怀疑朱翊镠压根就是故意的,故意给李太后一个理由,这御门听政的苦差事停了,就可以睡懒觉了。
皇长子出生了,朱翊镠已经不是实质性的太子了。
“累了就睡一会吧。”朱翊钧看出了王夭灼确实累,就让她先睡了,孩子已经喂过了,吃的满嘴都是奶渍,睡觉还吧唧嘴。
一直等王夭灼睡着了,朱翊钧才回了御书房,他也是一夜没睡,连午膳都没用,直接往被窝里一钻,打算睡个回笼觉,一钻进去,就摸到个人,朱翊钧吓了一跳,打开被窝一看,周仃芷还在里面暖被窝。
昨夜周仃芷侍寝,陛下急匆匆的走了,她就一直没睡,在等陛下回来。
看到陛下虽然满脸疲惫,但并无焦虑,就知道是母子平安,也没多说话,便是抱着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是夜,阳春已过鸟于乐,溪水不动鱼行迟。
周仃芷趴在夫君的身上,酣畅淋漓之后,便是一点点空虚。
朱翊钧刚要说话,结果周仃芷忽然翻出了被窝,一个倒立,竖了起来,这个动作,让朱翊钧略显呆滞,他疑惑的说道:“你在干啥?”
“夫君第一次没有弄到外面,妾身想要个孩子。”周仃芷脸色通红,但却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周仃芷迫切的想要个孩子,她岁数大了,再过几年就要人老珠黄,趁着夫君还算宠爱,赶紧要个孩子,才是正经事儿,也省的李太后一直看她不顺眼,母凭子贵,自古如是。
皇长子出生,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司礼监忙碌了起来,将百事大吉盒送到了四品及以上每个官员的家中,百事大吉盒里有两枚银币,算是同喜。
而大明百官们,也都从百事大吉盒里知道了,陛下给皇长子取名为常治。
礼部给未出生的皇嗣准备不少的字,让皇帝挑选,朱翊钧不喜欢洛字,因为洛水已经不能再指着发誓了,所以挑选了一个治字。
太子者,国之根本。
人心思动便会有动乱发生,陛下的皇长子既是长子,也是嫡子,这代表着太子之位,只要朱常治没有夭折,太子之位就一定是他的,即便是皇帝不立太子,朱常治也代替了朱翊镠成为了实质性的太子,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万历八年正月初五,休沐结束。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居正带领廷臣见礼,在三呼万岁之后,张居正立刻高声说道:“臣等恭贺陛下,喜获龙子。”
“臣等恭贺陛下,喜获龙子。”廷臣们附和着齐声说道。
“同喜,同喜,诸爱卿免礼。”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平身便是。
太子,亦君亦臣,太子的存在,其实就是在提醒皇帝,皇帝不是真的万岁,也是凡人,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即便是君王也不能例外。
唐大中十年,宰相裴休再次请唐宣宗立太子,唐宣宗说:若建太子,则朕遂为闲人。唐宣宗不肯立太子,还求仙问道觅长生,结果吃药把自己给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