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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到底还是指了一条路,衍圣公是衍圣公,孔圣人是孔圣人,不要混淆计较,衍圣公做的恶,和孔夫子有什么关系?这就是张居正给这帮找上门来的朝臣指出来的路子。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山东糜烂的局面,是兖州孔府造成的,孔圣人的家庙又不止一个。
在通常情况下,皇帝要比张居正激进一些,如果谭纶此时在京师,一定会让皇帝不再恩封衍圣公,就这么模糊处置,时日一久,大家就发现,其实没有衍圣公对大家都好。
次日的清晨,风力舆论再变,不出万士和所料,这帮贱儒很快就抛弃了北孔,风力舆论的方向得到了确定,总结而言,就是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
孔家店的存在让孔夫子的圣人名誉有了瑕疵,那就消灭孔家店,换成南孔就是。
一盘散沙的贱儒在得到了明确的风力舆论之后,开始连章上奏,请求皇帝请衢州孔府来到北衙觐见。
下午的时候,好消息就从文渊阁传来,陛下朱批了李涞的奏疏,下旨衢州前来京堂奏对,士林无不为之欢欣鼓舞,陛下果然是赏罚分明。
而万士和从旧纸堆里刨了一个旧事来,那就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破元廷后,请北孔至京恩封衍圣公,北孔三请而不至,第四次北孔才赶到了南京。
三让礼成,周泰伯让位于季历事,后人称为盛德,故此,古代帝王登位,大臣就封的谦让,都是第三次就答应,可是这北孔第三次还不到,第四次去请才到,这摆明了就是没有恭顺之心。
而衢州孔府,在太祖高皇帝第一次下旨就到了南京,等待宣见,在确定了封北孔衍圣德治后,衢州南孔也没多言,就直接回去了,两百余年并无怨言。
朱元璋起于南,由南向北,当时南北两孔都在京师,大家也都以为朱元璋要封衢州孔府为衍圣公,为了弥合南北,朱元璋选择了北孔。
彼时燕云十六州自石敬瑭算起已经丢了五百年,淮河秦岭以北,丢了三百余年,南北的割裂,已然有了风俗上的差别,北孔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摆出了足够的架子,而南孔则期盼驱逐胡虏,朱元璋既然做到了,那朱元璋就合该是天下之主。
北孔常对人说:天下只三家人家,我家与江西张、凤阳朱而已。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暴发人家,小家气。
万士和在推波助澜,之所以要推动这件小事,就是在推动风力舆论对北孔的口诛笔伐,确定陛下惩戒和换家庙的正当性。
而京堂杂报对于大明法统的由来,产生了一些疑虑,如果衍圣公府被皇帝褫夺改封了南孔,那大明朝的法统,究竟是胡元,还是两宋?
而万士和很快就在邸报上解释了这个问题,衍圣公的改封,和大明的法统没有任何的关系,太祖高皇帝承认胡元是中原正朔,可不代表着大明的法统来自于胡元,最正确的解释是:明承唐制。
从一开始,高皇帝还在滁州的时候,实行的律法就是唐律,而后大明律更是唐律的基础上进行增减,所以改封之事不影响法统解释,最重要的是,唐朝没有衍圣公,只有文宣奉祀君。
孔子在唐代是文宣王,他的后人不是公爵,而是文宣奉祀官,那时候没有衍圣公,大唐不也好好的吗?
万士和也在提前洒水洗地,时光荏苒,衢州孔府是不是还如当初那样有恭顺之心,不得而知,如果日后衢州孔府也恶了陛下,那就不封衍圣公,封个奉祀官便是。
走一步看三步,就是万士和这个墙头草的基本修养,他给陛下洒水洗地,要留出余地来,这样就进退自如了。
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张居正不反对王梦麟跟着万士和,万士和这种官油子,跟着他,大功大德很难,可出错也很难,官场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又特别的简单,在你不犯错的时候,即便是政治倾轧,要对付你,也是极难,而且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万士和,一个精通官场生存之道的官僚。
回到了文华殿的朱翊钧看向了旁边的偏殿,偏殿是他不务正业的地方,而正殿是皇帝处理国事的地方,张居正在的时候,朱翊钧大多数时候都在偏殿,张居正离朝了,朱翊钧就很少进去不务正业了。
张居正现在享清福,忙的他这个少年天子脚打后脑勺!简直是可恶,毫无恭顺之心。
朱翊钧踏进了正殿,他从北大营回来之后,要批阅奏疏,时至今日,朱翊钧收到了王崇古的浮票为零。
这个家伙,做了次辅,却不入阁办事,人不是在刑部,就是在西山煤局,或者在永定毛呢厂。
吕调阳本人已经尽力了,奈何他本人就不喜欢提出自己的意见,所以国事的处置上,朱翊钧付出了更多的精力。
“明日,凌云翼送来的案犯就入京了,让王次辅办个加急吧,也省的凌部堂担忧朝廷的态度,把人杀了,凌部堂也就安心了,杀孽是朕跟他一起做的,不必过分担忧,挨骂的也是朕。”朱翊钧将一封奏疏递给了冯保,交代着差事。
“王世贞还活着吗?”朱翊钧又批阅了一本奏疏,这是三边今岁军饷核发的明细,户部和内帑太监已经算过账目,今年仍旧没有欠饷,万历三年起,一直到万历十二年,大明九边军镇从未欠饷,这也是大明九边自设立之后,唯一一段时间没有欠饷,连续了九年。
“禀陛下,还活着。”冯保低声说道:“他之前一直想要自杀,被缇骑给拦住了。”
“拿一份驾贴来,他想死,那就别拦着了。”朱翊钧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王世贞已经社会性死亡了,他是斩首示众,还是畏罪自杀,都没什么差别了。
“朕其实一直在等,等他幡然悔悟,他的自陈疏,每天一封,朕都认真看过了,哪怕他提出去边方,去吕宋,去长崎,戴罪立功,朕都能准了,可是没有,他一直在乞求宽恕,执迷不悟,人不自救谁又能救他呢?”朱翊钧把驾贴写好,驾贴就是皇帝特批的文书,要去刑部盖章留存的,日后王世贞的死,就不是瘐死,是皇帝法外开恩,准其自杀。
王世贞是执迷不悟,他的自陈疏写的天花乱坠,声泪俱下,可是他没有任何哪怕一丝丝的悔改,根本不想戴罪立功,只想皇帝宽宥,只想获得特权,却不想任何的付出,从来没有理解,权利和义务的对立和统一。
王世贞,从头到尾就没有读过矛盾说,他打内心就瞧不起张居正这个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的泥腿子,就像是孔府瞧不起大明皇室那句,凤阳朱,暴发户。
朱翊钧将驾帖交给了冯保,冯保叹了口气,这王世贞是真的真的蠢!陛下大婚之前,把王世贞的狗命单独留了出来,不就是给张居正一个面子吗?毕竟张居正和王世贞是同榜出身,陛下已经有了宽宥之意,王世贞但凡是有一点点的悔改之心,陛下也就是顺水推舟把王世贞流放海外了。
陛下的目的是防止贱儒们再参与到这类邪祟的事儿,可是王世贞,完不体陛下仁心,就是不肯认错。
嘴上说错了那不是认错,得拿出行动来,比如周良寅,他从没上奏说知错,可是跟在侯于赵的身后,垦荒垦田,亲事农桑,甚至成了半个农学家,这才是认错。
陛下是肯给机会的,冯保就抓住了陛下给的机会,现在还是陛下身边的老祖宗,而王世贞还是傲。
朱翊钧摸出了一本奏疏,思虑了半天,最终朱批,让冯保交给内阁明日廷议,陕西石茂华在兰州成功的开办了羊毛官厂,成功的经验增多后,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的羊毛官厂开始试着推行,这些官厂不隶属于朝廷,隶属于地方,可是隶属于哪一级,就成了问题。
“山东地面为狗送殡的事儿,就没人出来站缙绅豪右们吗?”朱翊钧批阅着奏疏还在询问风力舆论,对于狗碑和狗棺材,这可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朱翊钧非常好奇大明的反应。
冯保不理解陛下为何有这样的疑问,给狗送殡,天理难容,他疑惑的说道:“没有,对错一目了然,这些个缙绅乡贤们,最近的杂报都在讨论衍圣公不端,有辱夫子圣贤德名,都喊着要救出孔夫子来。”
“没有就好。”朱翊钧点头,还是有些欣慰的,至少这年头,给狗送殡这种奇闻,连拿钱说话的杂报,都不知道如何给乡贤们洗地了,可怜狗,还是可怜人,这是个立场问题,作为人要跟人共情,难道要跟狗共情不成?那不成狗了吗?
山东孔府为狗送殡之事一出,连徐阶那堆烂事,都没人关注了,甚至连徐阶的风评都有所好转,大家都是势要豪右,徐阶的惠善堂,的确把孩子养活了,卖是卖了,可的确是把父母无力养大的孩子,养到了能卖的年纪,而这帮山东地面的乡贤,道德败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徐阶这两天那是对兖州孔府感恩戴德。
王崇古很快就开始反馈皇帝的圣命,王崇古提出了犬决的处斩方案,就是把凌云翼送入京师的案犯,跟狗一对十,如果这人赢了,再斩首示众,如果狗赢了,那自然分而食之,王崇古给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大理寺卿陆光祖则表示了激烈的反对,陆光祖认为国有成法,这些人犯了罪,按律法处斩便是,犬决算是怎么回事?
朱翊钧对王崇古犬决的处斩方案非常感兴趣,可是次日廷议,还是被明公们给否了,让王崇古和朱翊钧相当的失望。
明公们的理由和陆光祖的理由一样,国有成法,既然有规定应该按照规定进行处置,如果进行犬决,那么岂不是和这些缙绅乡贤等同的恶劣,将犬的权力凌驾在了人的身上吗?而且犬决也有损圣名。
朱翊钧倒是不在乎名声,他推行新政,名声这个东西早就没了,可是群臣们那是非常在乎,在激烈的争吵之后,仍然按死刑三次查补,而后斩首示众论。
朝中讨论着犬决的可行性,而司礼监禀笔太监李佑恭快马加鞭赶往了济南府给凌云翼宣旨。
李佑恭的马骑得很好,因为他是陛下的陪练之一,一路上换马人不歇着,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李佑恭就见到了凌云翼本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部堂奏疏朕已亲览,圣人言:人而无德,则人皆贱恶,其罪罄竹难书,罪大恶极,该杀,生民苦楚而朕不闻,朕之错也,山东地方糜烂,触目惊心,廷臣闻讯莫不义愤,还望部堂念先帝知遇,百姓期盼,便宜处置,收到圣旨之日,即可抓拿兖州孔府内外,不得错漏一人,抄家后,押解入京,若有抵抗,以平乱处置,杀无赦。”
“钦此。”
圣旨的内容有三件事,其一,明确回应凌云翼的批评;其二,明确告知凌云翼,皇帝和朝廷对凌云翼的支持;其三,明确派遣任务,告知其遇到抵抗时,杀无赦。
凌云翼之前收到过很多次皇帝的诏书,亲政之前,都是张居正内阁代笔,凌云翼还以为这种明确的命令,是张居正的风格,这是陛下亲政之后,第一次下旨,内容仍然非常明确,这让凌云翼感慨颇深。
能收到明确指令,放以前,那也是难如登天。
“陛下圣命!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凌云翼五拜三叩首行大礼接旨,山东这个局面,凌云翼只能杀,杀他个天朗气清,杀他个血流成河,杀他个干干净净!
禀笔太监李佑恭再次开口说道:“陛下还有口谕。”
“凌部堂,徐阶有些话是对的,但是有些话是错的,他问先生:难道先生一人就能澄清寰宇?徐阶说:告诉你,别说一个张居正,就是十个,百个,也休想把这浑浊的世道,变得晶莹澄净!”
“他错了,先生从来不是一人,国朝仍有骨鲠正臣,亦如部堂。”
“德不孤,必有邻。”
朱翊钧这个口谕,就是告诉凌云翼,伱不是独行者。
吾道不孤,出自《论语·里仁》,孔子的弟子,问人皆有兄弟,我独无,孔子就说:德不孤,必有邻。
凌云翼沉默了许久,他天天被骂,骂到他自己都有些麻木了,结果陛下的圣旨和口谕,都告诉他,他做的是对的,这让凌云翼感慨万千,而后再次叩首领命。
“点兵!兵发兖州孔府!”凌云翼拿到了圣旨,立刻开始行动,连一分一秒都不肯耽搁!
“得令!”等候的将士们大声的喊道,兵马开始快速的活动了起来,凌云翼带了一千五百客兵到山东,这一千五百客兵,都是参与到了罗旁山之战,都是百战老兵,动作极为迅速。
李佑恭看着凌云翼的背影,不由的想到了出发前,陛下召见他,耳提面命时候说的那番话。
陛下对李佑恭说的原话是,若是没有朕这道圣旨,凌云翼要跟兖州孔府兑子,朕不乐意,所以兖州孔府必亡,有抵抗则杀无赦。
李佑恭到了山东地面,看了沿途百里无人耕种的荒芜田亩,在看到凌云翼立刻迫不及待的出发,就知道陛下是对的,凌云翼的确做好了兑子的打算,用自己的命,换兖州孔府的命,具体的办法就是之前杀张凤楷的做法,做完了,人杀了,而后再入京请罪。
陛下要保护和巩固好自己的权威,才能庇佑做事的臣子。
凌云翼等一众出发了,比通风报信的家奴跑的还要快,凌云翼知道,对孔府的进攻,必须要快,快到孔府逃亡之前,将其完包围,要比那些家奴还要快才能完美的执行陛下的命令。
凌云翼赶到兖州孔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黎明,他本来以为孔府已经开始逃亡,可是斥候探报,孔府内外,并无迁徙逃亡的痕迹,一切都很正常,凌云翼不知道的是,给孔府通风报信的几个家奴,半道上,都被响马给截了!
凌云翼在山东地面推狗坟劝响马下山的事儿,早就在绿林里传的沸沸扬扬,这过去孔府的家奴们,哪个响马敢拦?拦了孔府的家奴,孔府对县堂、府堂衙门施压,都司都指挥就得领兵平定,可是现在墙倒众人推,所有传递消息的家奴,统统被响马给截了。
所以,当一千五百客兵将兖州孔府团团围住的时候,孔府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仰圣门下,凌云翼看着‘万仞宫墙’四个大字,嘴角勾出了一抹轻笑来,曲阜孔府占地约为四百亩,前后九进九出,殿堂、坛阁和门坊等四百六十四间,四周围以红墙,四角配以角楼,而内规制,则是仿照皇宫建造。
没错,兖州孔府的建筑格局和皇宫是类似的。
武宗正德七年,孔庙被刘六、刘七民变捣毁,刘六刘七两兄弟,大抵也是遭遇到了给狗送殡的屈辱,才一不做二不休,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冲到了孔府把孔府完捣毁了。
山东的百姓,知道该恨谁,也知道他们的衣食无安和屈辱来自于谁。
刘六刘七的民变,遍及南北直隶、山东、河南、湖广等大部分区域,一共活动了三年,最终被大明官军所剿灭。
刘六刘七被平定后,明武宗迟迟不肯给兖州孔府再建孔庙,一直到正德八年,李东阳老迈致仕,杨廷和成为内阁首辅,给兖州孔氏修孔府才提上了议程,最后在正德八年六月时,胡缵宗领命开始修建,直到嘉靖元年,孔府才完修建完毕。
“孔府大逆不道,居然敢以皇宫规制营建,胆大包天啊。”凌云翼勒住了马匹,缓缓的抽出了腰刀,半抬着头说道。
正德年间的图纸,绝对不是皇宫规制,而是原样复建,可是现在凌云翼看到的规制,却是皇宫缩版,可见其胆大妄为到了何种地步,山东的局面,因为孔府再次修建完成,山东百姓头上的那座大山,再次压弯了山东百姓的腰,而且孔府开始变本加厉。
凌云翼不是在危言耸听,任由孔府如此折腾下去,刘六刘七的民乱只会重演罢了。
“听我号令!”凌云翼将腰刀指向了万仞宫墙仰圣门,厉声喊道:“火炮准备,放!”
十二门九斤火炮开始点火,仰圣门的大门直接被轰了个稀巴烂,而火炮仍然没有停歇,持续轰击着城墙,直到仰圣门的城墙完被轰塌之后,偏厢战车开始推进。
战斗的过程可谓是利刃切豆腐,完一边倒的局势,客兵们鱼贯而入,将孔府内外上下部收押,而后就开始拿出了骆秉良抄家法,大明第一抠是谁是国朝最高机密,凌云翼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所以一定会把孔府内外抄的一干二净,一分银子都不会落下,让陛下满意。
凌云翼在投其所好,在贿赂陛下,毕竟他做的事,靠陛下庇佑。
“去把陈竹叫来。”中午的时候,战斗结束,而凌云翼拿到了一个孔府家奴交待的一本花名册,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告诉陈竹实情。
“凌部堂!”陈竹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此战他奋勇在前,为先登,亲手抓到了逃跑的衍圣公。
凌云翼看着这个精壮的汉子,难掩悲伤的神情,将手中的花名册递给了陈竹,面色不忍的说道:“万历三年八月,张凤楷逮住了你的妻儿,将你儿子溺死了,你的妻子饱受凌辱,万历五年正月,你的妻子,饿死在了孔府地牢里。”
陈竹哆哆嗦嗦的翻看了花名册,而后花名册吧嗒就掉在了地上,一个魁梧的壮汉,在战场上厮杀悍不畏死的陈竹,眼泪立刻开始滑落,陈竹咬着牙,一脸委屈的看着凌云翼,拳头早已攥紧,不停地抖着。
“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凌云翼给了陈竹出气的机会,进攻孔府,既然有抵抗,死几个人在所难免,陈竹现在可以去手刃了凶手,衍圣公孔尚贤的义子孔胤林。
这一代的衍圣公孔尚贤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孽太多,快四十的人了,既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这便认了两个义子。
“陛下会杀了他们吗?”陈竹眼里擒着泪,拳头都纂出血来了,愣愣的问道。
凌云翼十分肯定的说道:“会,一定会,我相信陛下,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好。”陈竹应了一声,他连妻儿的尸骨都无法收敛,因为妻儿都被喂狗了。
如此深仇大恨,陈竹却没有选择动手,他知道规矩,这个案子,不能出什么闪失,不能让凌部堂为难,也不能让陛下为难。
凌云翼让陈竹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意思很明确,陈竹可以做,他兜着,可是陈竹没有做,客兵最重军纪。
陈竹只是求了一个押解案犯进京的机会,凌云翼答应了下来。
可以再一次选择相信陛下吗?陈竹觉得可以,因为凌云翼领旨的时候,陈竹也听到了圣旨的内容,陛下说了,杀无赦。
陈竹做好了自己的所有事,不交代不给饭吃,交待了就给点好吃的,让其他人交待,抄家的进度很快,只用了半个月,饿死了孔府二十七个人之后,抄家终于结束,案犯开始押解入京。
陈竹作为押解案犯的客兵之一上路了,第三天,押解案犯的客兵就跟大队人马迎面撞上了,不是别人,正是京营留守副总兵杨文,台州抗倭六虎之一,因为担心孔府案犯被人解救,大明皇帝派了三个步营前来接应。
杨文负责安防,孔府案犯顺利抵达京师。
陈竹刚刚住进了北大营,就听闻了陛下前来,每日操阅军马,风雨不辍,而一个内官找到了陈竹,陛下会在操阅军马结束后,在武英楼宣见陈竹。
朱翊钧在校场上驰骋,结束后,也没有卸甲,来到武英楼,见到了已经沐浴更衣的陈竹。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竹行了大礼,他一路上听了太多太多皇帝的事,天生贵人居然每日都来军营,他本来不信,可是亲眼目睹,才信了。
“免礼。”朱翊钧穿着甲胄走下了月台,将陈竹扶了起来,打量了很久才说道:“那个孔胤林,朕下午了要把他犬决,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犬决?”陈竹愣了愣,这个词实在是有点陌生,他认真的琢磨了下,才回过神来,明白了什么意思。
朱翊钧点头说道:“朕可是饿了这些猎犬三天,这个孔胤林要是斗得过这十八条猎犬,朕就赐他斩首示众。”
客套话稍后,先把事儿办了再说。
不能把这些东西部犬决,是朱翊钧的遗憾,但单独拿出了一个,朱翊钧还是能做到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出气。
明公们不再阻拦,再拦下去,万一陛下心一横,要把孔夫子抬出文庙,明公们如何应对?
“谢陛下隆恩!”陈竹一时语塞,再次行大礼,叩谢圣恩。
他可以选择相信陛下!
“那就同去!”朱翊钧也不卸甲,带着陈竹去观刑去了。
孔胤林有个弟弟叫孔胤植,是下一代的衍圣公,顺治元年九月初一,衍圣公孔胤植上《初进表文》表示自己愿意归诚清朝的意愿;顺治二年,鞑清颁布剃头令,衍圣公孔胤植率领族众威望族人率先剃发,以示恭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惩戒。
陈竹的儿子被溺死了,被狗吃了,陈竹的妻子被凌辱致死也喂了狗,那朱翊钧也把孔胤林喂狗,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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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