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然与杨光辉寒暄了两句后，话锋一转，便开口道歉起来。
“杨校长真不好意思，我家张春暖同志脾气急，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对的，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没，没有，”杨光辉连连摆手，“张同志是担心娃儿，再说我们学校的老师也确实做得不够好。”
娃儿都领走了，你们夫妻俩就别来找学校麻烦了吧……
谁不晓得你们两口子招惹不得啊！
周浩然心里本就没觉得自家孩子和孩子妈有哪里做错了，之所以道歉，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同一个大队的，杨光辉还是大队学校的负责人，以后自家孩子还得再来学校上学，不宜得罪；
二是想从杨光辉这里，打听一下那普的信息。
虽说他和张春暖都认为那个孩子是那桑家的孩子，可他也不能真的没个准信就傻愣愣地跑去牛尾村吧。
真这样做了，难说不会被那桑误会？
周浩然自持面对凶悍野性的那桑不会吃亏，但能不起冲突更好。
杨光辉听到周浩然问起那普，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低头回忆了几分钟后，才说道：
“那孩子同你家龙凤胎一样，都是插班生，是他叔叔送来的，才来了一个多月。
可他不像你家娃儿，不知道是家里大人不教还是怎么的，那孩子的性子既野又傲，不仅跟班上的同学相处不好，还跟高年级的学生打架。
周同志你也晓得，咱们乡下地方，娃儿们摔摔打打，玩玩闹闹的习惯了，我和学校其他老师看到了，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两边都罚，不会到叫家长的地步。
可这次，实在是太过了啊！”
说到这里，杨光辉面露苦笑。
周浩然看到他的表情，心里有些纳闷。
没听春暖说情况很严重啊！
而且刚才出门前也大概看了几个娃儿一眼，除了那普之外，不管是自家龙凤胎还是周家的小石头，也没哪里伤着的样子。
杨光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普他打人是，是真能下狠手！
用手打，用脚踢，甚至还用牙咬，张同志在的时候，因为…额……因为牛头村的几个娃儿害怕，不敢说，所以等到张同志离开后，我们才发现几个娃儿身上都被咬出血了。”
周浩然听着听着，在杨光辉停顿的时候，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自家婆娘啊，对于大队里的小娃儿们来说，那是和猫脸老太太同等恐怖的存在。
不过能把其他孩子咬出血……
周浩然不禁摇头。
这孩子，真不愧是那桑家的孩子！
他想问那几个娃儿的伤是怎么处理的，转念一想，张春暖都把孩子们带回自家了，就凭之前牛头村吃过的亏，肯定不敢深究。
说不定啊，人家长的怒火，都让学校承受了。
思及此，周浩然更尴尬了。
难怪刚才杨光辉看到自己时，表情那么难看……
“杨校长，你看现在那普在我家里，我想着是不是得去通知他家里一声，免得他家里大人担心。”
杨光辉疑惑地看着周浩然，心想，那你就去呗，怎么还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我啊，难道……
果然，下一刻，周浩然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
“杨校长你看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一趟牛尾村？”
周浩然眨了眨又长又大的凤眼，真诚地请求道。
杨光辉：“不，我……”
周浩然：“杨校长你也不想让那普的家长因为孩子没按时回家寻到学校里来吧？”
杨光辉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普被他叔叔带来学校那一天的场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那…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如果真让那普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叔叔找来学校，造成的后果恐怕比张春暖还要可怖！
……
在周浩然与杨光辉前往牛尾村的时候，沈家那是一派和谐热闹。
几个娃儿跟在小三子后边，在院里跑来跑去。
小玉儿从杂物房里拿出前几天发的绿豆芽，坐在厨房门前挑着。
张春杏身形虽然越发笨重，可嗓门依旧不低，嚷嚷着叫肖耀祖不要玩，给她帮忙。
挨着沈老爹坐的周老爷子看着院里跑动的娃儿们，呵呵笑着……
张春暖和根苗婶子把四胞胎挪到了院子里，引得本来还在一起玩的那普忍不住连连扭头往这边看。
“你们别跑了，等下一身汗。”张春暖朝那普招了招手，笑着撵小三子去厨房把王心昱煮的绿豆汤端出来。
那普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被张春暖脸上的笑容吸引，跑了过去。
来到张春暖身前，他的目光瞬间黏在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娃儿身上。
“嬢嬢，他们是？”
那普从未见过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会儿猛地一次性看到四个，他惊得双眼睁大，不自觉后退两步。
张春暖脸上是慈爱的笑容，动作轻柔地抚摸四胞胎，“他们是十七和八月的弟弟。”
“一、二、三，四，”那普伸出手指数着，“四个弟弟？”
“嗯，四个弟弟。”张春暖温柔点头。
这时，喝完了绿豆汤的沈八月跑了过来，“妈妈绿豆汤好好喝！阿普哥哥不喝吗？”
她话音未落，沈十七双手端着一碗绿豆汤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阿普哥哥，喝绿豆汤，可好喝了！”
那普看看面前的绿豆汤，又看看龙凤胎灿烂的笑脸，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他抬头看向张春暖，“我、嬢嬢还没喝……”
张春暖闻言心中柔软，刚摸过四胞胎的手抬了起来，探向那普的脑袋。
她的手伸过去得突然，却被那普下意识躲避了过去。
张春暖心中愕然，这孩子防备心也太重了。
她收回手，笑着说道：“嬢嬢是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你快喝吧。”
那普在躲过去的下一刻眼神慌乱。
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想要被嬢嬢像抚摸弟弟们一样，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头，他……
“嬢嬢……我、我身上脏……”
说着说着，他突然低下头，不再说话。
沈十七看到，有水滴落进自己手中的绿豆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