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因为他这声大喝安静了下来。
就算是看不清形势的杨慧芳,也因为周解放的提示,没再继续找周浩然尬聊。
周立学目光扫视祠堂的每一个角落,看到杨慧芳和周解放小两口时,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周家与老周家离得近,他进进出出的,总能看到杨慧芳理直气壮使唤周翠芬姐妹俩给她端洗脚水,洗衣服的场景。
乡下人家,女娃儿确实没有男娃儿精贵,可再不受重视,未出嫁前都是周家人。
一个从外边嫁进门的婆娘,居然能把隔房的小姑子当丫头使唤。
真是……资本家小姐的做派!
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周立学只看了杨慧芳二人一眼,便迅速挪开了目光。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开会,主要还是为了公社建榨油厂的事情,我晓得你们有些人消息灵通,已经听大队的人说了。
不过就算心里清楚,也给我闭上嘴,认真听我讲,谁要是再吵吵,就直接滚回家去,别管什么好处不好处的,都没你们的份!”
他都这么说了,底下的人谁还敢再吭声。
就是有那平日里嘴碎管不住嘴的,也互相捂着嘴巴,缩着身体,以确保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周立学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朝身后招了招手,周明达便拿着个本子,上前一步。
“咳咳,我现在给大家讲一下大良公社榨油厂招工要求。”
周明达一开腔,祠堂里众人的呼吸都轻了不少。
“招工人数:20人。要求:年龄16周岁以上,35周岁以下,初中及以上学历……还有一点,粮食关系在大良公社的人才能参加考试。”
听到招工人数只要20人时,祠堂里众人都认不出倒吸气。
要知道这可是新建的厂,厂房都没建好的那种,竟然只招20个工人。
那剩下的名额去哪里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被人开后门,给出去做人情了。
周明达不知道社员的想法,他继续照着本子上记录的信息,说道:
“另外,我们和平大队拢共分配到2个榨油厂工人名额,今天开会时,大队里决定,三天后,在大队部里举办一次考试,选出推荐去公社榨油厂上班的工人。
只要是咱们和平大队的人,无论是哪个生产队的,都可以在后天之前去大队小学找杨老师登记报名。”
此言一出,有如惊起干层浪。
有那性子急的,顾不上站在周明达身旁黑着脸的生产队队长,着急地问道:
“意思是咱们可以去参加公社的考试,争取20个招工名额其中的一个,也可以在争大队里的两个名额?”
周明达看着一边发问的人,笑着说道:
“叔,你这年纪也不合适啊,要是帮家里人问的,那我可以回答你,就是你说得那个意思。
如果三天后,你家娃儿没得到大队的名额,还可以去公社参加五天后的考试,争取20个名额中的一个。”
这时,又有人发问了:“明达啊,我想问一下,要是我家乖乖拿到了大队里的名额,又拿到了公社里的名额,能不能把其中一个名额转给我外甥啊?”
周明达认出问了这个问题的是村里有名的绝户佬家的婆娘。
她生了六个娃儿,无一例外都是女娃儿,现在年纪大了,生不出了,有那跟她不合的人,就说她男人是绝户佬。
而她口中的乖乖,应该就是如今在县里念高中的小女儿。
那女娃儿是个争气的,听说读书成绩很好,经常听村里人说起,遗憾她不是个男娃儿。
也因为没有生出男娃,所以这位婶子就拿她外甥当亲儿子疼。
“婶子,是这样的,这是招工呢,是不能代考的,所以你女儿的名额,只能她自己用,别人是用不得的。”
“这样啊……”那婶子失落地低下头。
周立学见没人再发问,便走到周明达前边,大声说道:“有问题的现在就问,别过后了又闹出什么笑话来,今天我就把话放这里了,要是后面真闹出什么事来,别怪我不帮忙说话!”
此言一出,祠堂里众人又议论起来。
谈正平看着周浩然和小林,问道:“你们俩有什么想法吗?”
周浩然没说话,小林笑了笑:“我得留在老爷子身边。”
老爷子,他娘,玉琴都在山脚村,他不可能一个人离开。
谈正平笑眯眯地环顾四周,奇道:“我之前听说肖姐夫对公社建厂的事很感兴趣,怎么今晚开会没见着他人呢?”
周浩然听他提到肖姐夫,微微叹气:“姐夫他还在为家里的事心烦着,这两个月几乎每隔一天就要回礼村一趟,他哪里还有精力关注这些。”
小林问:“是他娘和大姐的事吗?”
“嗯。”周浩然点头,并没有多说。
连襟的家事,他不好多掺和。
谈正平见自家俩兄弟对招工的事都不感兴趣,便耸了耸肩:
“你们都不去,我肯定也不会去的,如果真想工作,当初我直接听我妈的,留在京城好了。”
旁边,杨慧芳听到谈正平口中吐出“京城”二字,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往那边挪了下挪。
今晚开会,唯一的目的就是将招工的事通知下去,在又回答了几个社员的提问后,终于散会了。
周浩然出了祠堂就去树下接了龙凤胎,和谈正平小林一路回去。
等他带着娃儿回到家时,才发现自家俩娃身上都是蚊子包。
张春暖看到了,一边给龙凤胎抹风油精,一边数落,不管是当爹的,还是做娃儿的,都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兴许是其他几个生产队也在同一时间给社员们开会通知了,这天过后,从山脚村到大队部这条泥巴路热闹了起来。
无论是下河村、上河村,还是牛头村和山脚村,只要是去大队部,都得往这条路走。
才开始报名的第三天,张春暖被叫去和平小学时骑车路过,都觉得这条泥巴路被压实了很多。
单车一路经过成群结队的好些人,抵达和平小学时,又因为报名的人都扎堆在大门口,她不得不下车推着往里走。
面对排队社员的斥责“你怎么插队啊!”的时候,张春暖刚开始还好声好气地解释,后来实在是解释烦了,有人再次斥责她时,她便提高声音吼了回去:
“我是来教训娃儿的,不是来排队的,你再说信不信我拿你当娃儿练手!”
大多数人,都惯爱欺软怕硬。
张春暖态度和善地解释时,人家不听,她凶悍起来了,前边的人哪怕被挤到,也不敢再吱一声。
她顺顺利利地进了学校,停好车后,便往自家龙凤胎的班级走去。
本来她今天在家整理夏天的衣裳的,才打开柜子,送龙凤胎去上学的小三子就着急忙慌跑回来,嘴里嚷嚷着出事了。
本来嘛,张春暖觉得他只是送龙凤胎去上学,就算真的出事,又能有多严重?
左不过是小娃儿们打打闹闹的……
可小三子居然告诉她,是学校里的老师叫她一定要去学校,不然就让自家龙凤胎回家自学。
嘿,张春暖心里就不爽了。
在她心里,自家龙凤胎那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可爱小天使。
就是有时候小天使也会做出讨人嫌的事情……
不过这都不重要!
都被学校通知家长不到场,孩子就要退学处理了,看来事情很严重,情况非常不乐观啊!
张春暖一边走,一边思考。
究竟自家龙凤胎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需要劳动自己这个亲妈来学校走这一趟?!
【作者题外话】:今天就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