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去知青点的第二天,褚玉琴正式开始上班。
很快,来大队卫生所里拿药的村民们都认识她了。
也是在褚玉琴成为卫生员的第三天,山脚村开始秋收了。
天还没亮,周浩然就起床了,张春暖被吵醒,摸出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五点多。
她打着哈欠问:“要起那么早吗?”
去年秋收时她还怀着孩子,记忆里好像没有那么早起来的。
周浩然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声说道:“昨天立学哥说了叫我去保管室盯着人领农具,我得提前去,你继续睡吧。”
“哈——嗯,那行吧,”张春暖打了个哈欠,顺着他的力道躺了回去,闭眼前又说了句:
“那我中午给你送饭到地里……”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周浩然见状轻笑一声,穿好衣服后蹑手蹑脚走出了房,拐进厨房里,把昨夜让张春暖提前准备好的菜包子热了一下,揣在怀里出了家门。
他一边走一边吃,来到知青点时,就看到谈正平和小林已经站在龙家院门外了。
“来,我给你们带了包子,边走边吃,咱们直接去祠堂。”
前一天周立学同他们三人都说好了,直接在祠堂集合。
当三人来到祠堂时,周立学和几个小队长已经在等着了。
各自领了任务后,都分头准备去了。
临分开前,周浩然将张春暖说的会送饭到地里的话给谈正平和小林说了一声,随后才拿着保管室的钥匙离开祠堂。
山脚村用来装农具的保管室和储藏粮食的仓库都建在周家和老周家附近地势较高的地方,也就是在整个村子的中心位置。
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本村人也就是路过,基本不会在此多停留。
两把铁将军锁住厚实的门板,哪怕想偷东西,轻易也进不去。
周浩然走到保管室门前,刚刚站定,整个村子好似从沉睡中醒来似的,顿时热闹了起来。
晨光透过云朵洒向大地,附近人家里传来喧哗声,远处的泥屋草顶也飘起袅袅炊烟。
两分钟后,杂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传来。
第一小队的小队长领着小队成员们过来了。
这个速度,一看就知道是还没吃过早饭的。
周浩然打开保管室的门,看着小队长数出与小队成员数目一致的镰刀。
今天第一小队的任务是割稻谷,里边的成员都是各家各户的壮劳力,干一天,能赚十二个工分。
领了镰刀的走后,又来了领其他农具的。
扁担箩筐、麻袋锄头……整个保管室几乎被搬空。
周浩然拿着镰刀去到地里,小林被分去了运输小队,任务是将地里割好的稻谷挑到晒谷场,而谈正平则幸运些,被分去和一群老太太老爷爷看稻谷了。
随着日头的升高,气温也渐渐热了起来。
虽说中秋节已经过去,但这会儿昼夜温差大,再加上秋日的天空万里无云,大中午的阳光直射而下,晒得劳作的人们汗流浃背。
秋收时是没有中午休息时间的。
没一会儿,就有些半大的孩子提着篮子,拎着瓦罐出现在地里。
周浩然见状,支起腰来,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领着四个孩子和两位老人来送饭的张春暖。
因为是在地里当着外人的面吃,所以张春暖没敢做那些太招眼的东西。
只借着周浩然的名义,从农庄仓库里拿出一大块足足五斤的五花肉,炖了一锅红烧肉,主食是混合着玉米碴子和赤小豆蒸的杂粮饭,瓦罐里装着满满的冬瓜汤。
张春暖见只有一个五花肉,大中午吃着可能腻得慌,就又用泡好的酸笋切丝,炒了一大盘红薯菜。
来到地里,她见其他人都在吃着,便找了个平坦的草地,把东西放下。
随后就让小三子和小玉儿去把谈正平和小林叫来吃饭。
周浩然见到自家送饭来了,握着镰刀走向张春暖,看了一眼饭菜,问道:“你们吃过了吗?”
张春暖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粗麻布垫在草地上,又碗筷拿出来摆好,“我们今天中午提前吃了,不然我哪里会让爷爷和几个小的一起来?”
说着,她递给周浩然一双筷子,又盛了一碗冬瓜汤递过去,“来,先喝点汤。”
周浩然依言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更深。
原本以为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冬瓜素汤,没想到入了口才尝出浓浓的骨汤味道。
他凑近小声问道:“是骨头汤?”
张春暖嗔了他一眼,“是猪筒骨,中午在地里就吃简单点,晚上回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说着话,谈正平和小林也过来了。
张春暖见状让到一边,“你们来了,赶紧拿着碗筷自己动手,饭菜都备足了,放开了吃。”
三个大男人早饭时就吃了几个菜包子,经过一上午的劳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风卷残云间,带来的饭菜,连同那满满一瓦罐冬瓜汤也喝了个精光。
张春暖将碗筷收拾进篮子里,看到跟着龙凤胎和一群半大孩子一起在地里捡稻穗的小三子,突然说道:
“浩然,下午你跟立学哥说一声,让小三子明天跟你们一起下地干活。”
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后生都已经是地里的老手了,就小三子还跟着一群小娃儿玩。
张春暖虽然能保证日后一定会为家里的孩子们铺好要走的路,却也不能真的把一个村里娃儿养成什么都不能干得小少爷。
周浩然还没吭声呢,谈正平却出言反对起来:
“嫂子,小三子还小呢,正长身体的时候,一下子就让他干那么重的活,真伤着累着了,回头你还得心疼。
我看啊,要不先让他跟我一起去晒谷场守两天稻谷试试,等他习惯了再去干别的活。”
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张春暖只思考了两秒,便点了点头。
“那就按照正平说的做,浩然你下午记得跟立学哥说一声。”
山脚村士地少,所以并不强制要求所有社员都下地干活。
只要每年分粮时,能把亏空的工分用钱补上,队里就不会说什么。
也就是今年外边乱着,村里人不好出去找副业干。
要是在往年,秋收前就有人去跟周立学报名,双抢结束就要出去搞副业了。
也是因为不强制要求,所以小三子都快十六岁,在别人家里已经能算一个劳动力的年纪,还没下过地。
张春暖交代完周浩然,便将龙凤胎和小三子叫了回来。
几人又拿着篮子和瓦罐往回走,走到一半时,遇到了四处转悠的沈老爹和周老爷子。
众人如来时一样回了家。
半下午时,日头最毒的时候,小三子和小玉儿又被张春暖打发去地里送了一瓦罐绿豆汤。
直到太阳落山,周浩然三人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沈家。
收完稻谷,趁着晴天晒干了称斤入库后,又开始收玉米,收花生,收黄豆……
一直忙到十一月下旬,收完了地里的红薯后,秋收才算结束。
这时,家里参加秋收的几人,都黑了不止一个度。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小三子了。
张春暖看着站在面前的黑皮小后生,直接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哈哈——小三子你怎么黑成这个样子了?!”
“婶娘……”
“哈哈哈哈哈哈——”
张春暖抬手抹去笑出的眼泪,她是真的没想到,小三子竟然那么容易就晒黑了。
以前……
她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到小三子时他的模样,而后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以前小三子就是这么黑的,只是这几年在沈家被捂白了,才会让她觉得有那么明显的差异。
张春暖摸着下巴,看着小三子奉脸,点点头道:“还别说,小三子你晒黑了倒比之前俊不少,以后多晒晒,别再白回来了。”
她正调侃着小三子呢,周翠芬突然跑了进来,着急忙慌地道:
“婶娘你快去卫生所,下河村的女知青同玉琴嬢嬢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