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敢”安郡王不甘示弱地梗着脖子道:“本郡王怕你不成!”
晁钟气得吹胡子瞪眼,冲陆青帆道:“你不管管”
“他是下官长辈。”陆青帆轻飘飘一句话、再配上一旁安郡王得意的眼神,晁钟险些背过气去。
“老子是陆大人小叔叔,晁大人想要搬救兵,未免寻错了人……”
“混账东西,究竟是谁让安郡王进都察院的赶紧给他轰走……”
安郡王和晁钟一言不合就干仗,陆青帆作壁上观,差役、文书皆左右看看、不知该帮谁。
于植一脸生无可恋,心中更加后悔:早知如此、合该在安郡王挤上马车的时候就把人轰走啊!
又特么的说偏了!
且说仵作房内,云曦不知外间争执之事,仍旧专注地在验尸上。
尸首有一定程度的焚烧、一些伤口的细致模样确如于植所言,过量的红磷、硫粉,跟人的肌肤触碰之后形成的古怪伤口,狰狞得很。
“不愧是在大理寺复核案件多年的寺正大人。”云曦轻声喃喃着,手上验尸的动作可不慢。
带着羊皮手套子的莹白素手,用寒芒迸射的锐利尸刀一下子切入死者的腹腔内,一股焦炭酥脆的响声混合着血肉黏腻的声音杂糅在一处,构成了古怪且诡秘的验尸场景。
青果看自家小姐已经开始剖腹验尸,给尸首涂抹药汁的动作也跟着加快了。
每个尸首都没多涂,只涂出一块完整的部分便可,例如手、或脚、或旁的。
郑伯吃打不吃记,上一次跟云曦口头上论功夫实在憋屈,这次决定手底下见真章了。
他刚刚拿着自己的术刀切下去,认真地观察了一会死者的脏腑情况,便看到云曦那头已经将第一个死者的所有脏器全部都完整地摘出来放在托盘中……
郑伯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他莫不是眼花了吧
“云仵作割胃创口太大了吧”
“什么肝脏竟然还能这般验测血脉!”
我的天啊,这肠子怎得就能遇到草药汁子就变色的……”
郑伯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忍不住围观,已然忘了自己要剖腹验尸这件事情。
“创口大没关系,我能重新复原。”
“肝脏器同其他五脏不同,我有些特殊手法可以验血。”
“这是我自制的药汁,郑前辈要看看么”
云曦耐心地给郑伯一一解释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甚至跟郑伯讨论起了现在这个死者死的时候在做些什么。
“他恐怕正在用膳,这手肘和腕间的动作、还有那烧焦的姿态,都显示着正拿着筷子……”
“若是正在用膳当食道内有残留食物,死者没有。”云曦否了郑伯的推论,指着此人手腕的和骨节的动作,纠正道:“未必就是拿筷子,拿笔更像一点。”
说罢,她利用两根术刀作箸、又利用一根竹签作笔,动作一比较就出来了。
郑伯恍然点头:“确实拿笔更像一些。”
青果见状、索性将分配给郑伯的几个尸首也分部位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些草药汁,企图将其中那些焦黑的脂末融化些。
“说好的比试,现在变成一道验了……”
小青果撇撇嘴,任劳任怨地继续刷药汁。
郑伯虽为人倨傲、恃才放旷了些,但对验尸一途确是真心热爱的。
二人谈论之间互相切磋,学到不少东西。
云曦擅长验尸、手法新奇,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小物件颇为好用,郑伯一开始就知晓。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正经验尸之事上,云曦几乎用掉了所有的手段、利用了可以利用的一切来搜刮“死者身上所有的细微真相”。
看到死者身上逐渐脱落的黑痂、一点点袒露出来的血肉,郑钧喃喃道:“不怪如此,不怪如此……”
能够精准推论死者死因的人、猜测凶犯动机和模样轮廓的人,怎可能是空口白牙地猜忌呢
那些实打实的推演都是在云曦这些细末的验尸行事中自成章法、才有了精准的验尸结论和对凶犯的细致揣摩。
等到郑伯反应过来,才发现天色暗黑、他和云曦已经齐齐验完了八具尸首。
期间二人皆有动手、你来我往,各自展现专精领域的能耐,当真是酣畅淋漓。
“痛快,痛快!”郑伯顾不得擦手,冲着云曦主仆认真地道:“郑伯甘拜下风!”
云曦的透明手套子上也沾染着黏糊血红烂黄的不明液体,她想虚扶郑伯、又惊觉不妥,只好托着双手客气地道:“郑前辈不必自谦,今日与前辈切磋当真受益良多。”
“不,是我受益良多。”郑伯无奈地道:“仵作一途,是我狭隘了。”
郑伯开了眼界,对云曦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无二话。
验尸完毕之后,云曦和郑伯一道填写验尸记录,字句斟酌、最后得出结论。
在云曦的执意坚持下,共同在验尸记录上留下了二人的名讳。
郑伯受之有愧,出了仵作房之后,竟是再也不想碰此案了。
“这老小子又干啥”晁钟已经习惯了郑伯三不五时整点幺蛾子,今日这般亦在意料之中。
“等等云曦。”陆青帆只在意云曦的验尸情况、他也只信任云曦的判断。
郑伯不在更好,省得后续推诿。
片刻后,云曦主仆也跟着出来了。
“郑前辈说后续之事有我一人足矣,他不打算参与了,说是要去研究一下我的方子。”经过云曦一番解释,晁钟才知晓自己误会了郑伯。
“啥方子”
能让郑伯这厮瞥下案子兀自去研究的方子,必然不普通。
云曦挠了挠脸颊:“一个能让焦黑的尸首快速脱痂、露出皮肉的药方子”
晁钟:“……”他就多余这一问。
“自取其辱。”安郡王轻哼一声,用上好的折扇戳了戳晁钟的肩膀:“行了,别愣着了,办案去吧!”
说完,安郡王果断提衣摆开溜。
后面的事他可不管了。
晁钟瞟了陆青帆一眼,“论验尸断案,陆侍郎才是行家,本官就不在旁边指手画脚了。”
说完,他也跟安郡王前后脚溜了……只不过一人往都察院外去,一人进了都察院后门。
等于植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察院的文书先生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他一个大理寺的。
“下官也……”
于植推诿的话还没说出口,陆青帆便主动道:“本官要看看案发地,有劳于大人带路。”
拒绝的话噎在喉咙里,于植只觉憋屈。
又一次的,憋屈。
马车上,陆青帆毫不避讳于植和青果还在,主动握住云曦的手,便主动问起那江南八学子的情况。
他专注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云曦,那粗粝的大掌却一直悄然摩擦着少女的手背,暗搓搓又阴阳怪气地讥讽着直面二人的于植。
于植:“……”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被陆青帆这般报复,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毁灭吧这马车。
“八名死者,三名死于烧伤、五名死于窒息身亡,引起火灾之物如于大人所言,是制作烟花最为重要的红磷和硫粉。”
有人故意在屋内放置了足量的红磷、硫粉,不知怎得突然就引燃了那些物件,引发浓郁火灾后,好死不死地就烧死了这八人。
“其中三名死者当是在途中水土不服导致痢疾,腹泻不止,饮食颇清淡;另外五人有三人暑热低烧、两人生了风热之症。”
八人身子皆有不适,才是他们并未直接请愿入宫的直接原因。
“原来如此。”陆青帆颔首,“这一停歇休养,便给了凶犯钻空子的机会。”
【作者题外话】:于植:我不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云曦:喏,狗粮。
陆青帆:管够。
青果:……还没到甜蜜的尽头,以后才有您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