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断案当真是千古奇闻,他不出现裹乱就不错了。
因了安郡王的加入,不仅冉杓的差房、整个衙门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
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大家各自散去归家。
夜间,云曦和青果梳洗毕靠在窗边赏月,小青果还说起安郡王的到来让卢尚书一整个下午都没迈出过书房的趣事。
“……大家都好怕跟安郡王沾边啊!”青果睁大眼睛惊讶地道:“也不知晓是为何。”
“怕麻烦吧。”云曦笑了笑,说道。
她比谁都清楚,安郡王是陆青帆安排来看护自己的。
旁得不说,就冲安郡王能在花楼后面建个密室,就知晓他必然不像表面上那般不务正业。
“安郡王的武功不低,陆青帆是想有个能在明面上也看顾我们的人。”云曦喟叹一声:“当真是有心了。”
“大人何止有心奴婢听冷川说……咱们身边还有暗卫呢!”后一句话,青果说得格外小声,说完就捧住胸口道:“啊,真可靠啊!”
“说得好像冷川不可靠似得。”云曦笑眯眯地调侃自家小丫鬟,二人逗弄了片刻,就回屋歇着了。
如墨的深云将夜幕笼罩了一层阴影,在皇城不远处,两道矗立的身影静静地眺望着偌大的京城夜幕。
“可惜了,盾二。”
声音温和的男子一身月华白玉锦衣袍,手中捻着一颗玉棋在指节中间灵活地转动,口吻里透着些许惋惜。
他英俊潇洒的容颜望着无月的暗夜,一切仍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盾二报了私仇、顶了属下的罪名,能让属下接近陆青帆一行,已然算为主子立了大功。”
旁侧的男子一身黑色斗篷将自己从上到下裹得严实,连眉眼都不泄露半分,同有恃无恐的月白袍男子形成了一黑一白、一明一暗的鲜明对比。
“希望能如你所言。”那男子淡淡地道:“江南那批人,尽快处置了。”
“是。”
二人对话毕,穿着黑斗篷的男子便纵身一跃落入巷子,那一身月白袍的男子仍旧望着天色。
他将白玉棋子蓦然射向天空,那些遮天蔽日的云朵仿佛被棋子射开似得、骤然露出了清明的月光。
一时间,整个皇城内外都变得敞亮起来。
数丈开外的地方,一处火苗悄然燃起,警醒的百姓探头开骂:“哪个丧良心的在别人窗户下面点火有病啊!”
若有心去看,还能在燃起的火势下瞧出烧得是一件黑色的斗篷。
伴随着百姓骂骂咧咧声、泼水声,那小小的火团成为静谧夜色里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且说陆青帆一行押送铁器前往北莽,沿途快马加鞭、期间好几次都把冯三这个老江湖给颠吐了,终于在五日内抵达接头处附近的驿站。
众人休整的功夫,冯三又吐了一回。
陆青帆换衫梳洗之后,神采奕奕地走到冯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还好么”
“大人,你、你可真是不要命主儿啊!”冯三冲着陆青帆竖起大拇指:“急行军也不过如此了。”
他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见不得人的营生也没少做,没日没夜逃命也有过……都没陆青帆这一趟折腾!
冯三真觉得,出来给陆青帆当诱饵还不如让他死了痛快。
“你还真说对了,我们确实急行军过,这点路……小意思!”冷海笑着扶起冯三,递给他一壶清水漱口。
闻言冯三恍然,怪不得陆青帆让都察院和提刑按察使司办差的人提前出发,合着是为了疾行往来、怕差役们拖后腿啊!
都察院和提刑按察使司的人在晁钟和宗毅的安排下,比陆青帆一行早走了三日,众人便顺利在驿站汇合了。
陆青帆清点完所有铁器数量、确认同账册上写明的数额无误,便让冯三传信儿会面。
冯三的密信一到,没过一个时辰就得到了一封古怪的回信,上面写了明日在约定地点等陆青帆一叙,下方还缀有“拓跋禄”的亲印。
陆青帆仔细检查过、确认亲印为真,墨眸不由微眯:“拓跋禄是个机敏的。”
他们被发现了,而拓跋禄居然先一步在暗处等着他们。
冯三知晓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可以踏实等死了,终于松了口气。
冷海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现在等死倒是成了最舒坦的事儿了。”
“谁说不是呢。”冯三自嘲一笑。
次日,都察院的差役和提刑按察使司的人都留在驿站守着那些铁器;以免拓跋禄调虎离山、前来抢夺铁器。
陆青帆一行并未作任何乔装,带着几名身手不错的差役和冷氏兄弟去赴约。
见面地定在北莽和大明交汇的一处沙漠集市中。
远远的,陆青帆就看到一个衣着尊贵的男子端坐在茶肆边、似乎在等人,音容模样与拓跋禄的画像有七成相似。
他的身后站着不少身形魁梧的汉子,各个儿站立的笔挺、训练有素的模样气势极强,惹得不少商家货郎都不大敢靠近。
陆青帆大步流星走过去,冲着那尊贵的年轻人抱拳道:“拓跋殿下。”
男子默认了身份,扬手示意陆青帆坐下。
陆青帆也没客气,将长剑放在桌面上,英俊锐利的墨眸打量着对面的拓跋禄。
拓跋禄五官粗犷、棱角分明,容貌比之拓跋靖更加英俊年轻,亦是皇储有力的竞争者。
“易铎死了”拓跋禄率先提问。
“是。”
“你是来跟本殿下做生意的,还是来调查易铎跟本殿下的生意的”
“都有。”面对北莽皇族,陆青帆态度不卑不亢。
拓跋禄看向陆青帆:“本殿下与易铎不过是互惠互利:本殿下出钱、他出铁器。”
“北莽想要挑起战争”
“有可能。”
陆青帆眉眼一紧:“那便不是普通的生意,而是通敌。”
拓跋禄笑了笑:“只有大明人才爱讲这些大义。都是人,谁江山坐得好便谁坐,不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偏尔等喜欢冠上礼义廉耻的帽子、行得还是草莽粗鲁之事。”
“不一样。”陆青帆薄唇微抿,不想与外邦人继续言说江山继任的事。
他把话题重新拉回违禁炼器、私下售卖之事。
“本殿下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未必就要大兴战事。”拓跋禄直言北莽夺储形势紧迫,他也是为自己多谋个路子。
对大明发生的炼铁场惨案等事,拓跋禄一概不知。
“本殿下只负责拿走对应价值的铁器,旁得从未过问。”
他所言跟陆青帆料想得差不多。
陆青帆略一颔首,提出要抄阅二人数年间的生意账目。
“哦凭什么”
拓跋禄挑衅一笑:“易铎的罪证给了你,无异于将本殿下自己的短处也堂而皇之地交了出来。若没好处本殿下可不干。”
陆青帆墨眸一沉:“就算没有账册,此事让北莽皇室知晓,您也摘不干净。”
他略一躬身,薄唇微启威胁道:“听说北莽摄政王是个不好相与的,疑心病不亚于我朝帝王……殿下还是三思后行得好。”
拓跋禄眉眼一讶,“你威胁本殿下”
“是。”陆青帆重新坐直了身子:“互惠、方能互利。”
拓跋禄哑然失笑,随即变为哈哈大笑,“好一个陆青帆啊!这账册本殿下是断不能给你的,不过有个东西,本殿下倒是可以替人转交予你。”
数年来,易铎只亲自押送过一次货物,他留给了拓跋禄一个花名册。
薄薄的名册不过三四页,却装订得十分结实。
拓跋禄将花名册递给陆青帆,“易大人的原话是,‘若有一日,大明中人查探到我二人之事,便将此册交予他’。”
“什么花名册”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拓跋禄又将名册往前送了送。
易铎行事狠辣老练,死后都不知留下多少烂摊子。陆青帆委实难信此人会怀揣什么好心。
他将信将疑接过、翻开了花名册,为首的几人名讳让陆青帆瞬间墨眸一紧、脸色大变!
【作者题外话】:易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青帆:死人多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