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去看那人,赵卓发现自己居然见过,是蔡十七的师兄。
师兄也认出赵卓了,但面色不变。
他一步步的走下来,洁白的雾气在身边退散。
一直走到身前,才问道:“未知何人登临我景山。又有何事啊?”说话时灵气催动,声音如浩渺梵音。
赵卓赶忙道:“在下南洲省乘风药园园主赵卓。特来求见天尊,有要事禀报!此事事关妖族作乱,更关乎人类兴亡!”
关乎妖族,关乎人类。
这话,让师兄多看了赵卓一眼,又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先告知与你南洲省龙玄门,再由各大门派相商,再与八位世尊沟通。为何偏偏跑到我黄土省地界?”
“嗯……此事说来复杂,且万分火急!还请仙人通报一声,在下绝无戏言!”赵卓皱着眉头。
师兄站在台阶之上,身后浓稠的白色雾气,不断翻滚涌动,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道:“望你句句实言,若真是如此,便由我师父定夺,且随我来吧。”
他相信,这世上还没人敢拿世尊寻开心。
但真是要事,也不能耽搁。
说着,转身向上。
也不见他如何使用法力,手轻轻一推,白色的雾气就分隔开来。
赵卓知道这是阵法被开了一条口子。
忙带着裴若云、狂雷追电豹、踏风鹿,以及在怀里瑟瑟发抖的绿头,跟了上去。
脚下台阶是青石板台阶,也不宽敞,身躯最大的追电豹走上去不过堪勘,另也无任何特别之处。
灵气浓度倒是让人舒适不已,比乘风药园的高不知几个层级。
拾阶而上,雾气在身边翻滚,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后路,能看到的,只有台阶,还有路边那丰茂的树木草丛。
还在冬季,山上连点雪夜没有,草木苍翠,不见受任何影响。
赵卓走在其中,感受着身边的雾气,看着那些植物,感叹阵法玄奇。
他们走的时间颇久,赵卓估算,大概到了傍晚时分,才到山腰一处地方。
可并未感觉天黑,景山似乎没有夜色。
师兄将几人带到了一个简朴的小院中,让他们稍作等待,便离去了。
他们到的小院,倒是简单至极,就一间茅草屋,还有院落里几张凳子。
没等多久,师兄就带着他师父踏云而来了,身后还有蔡十七的身影。
见到蔡十七,赵卓得心底泛起惊喜,他还担心今天见不到她。
云彩未落地,蔡十七就在他师父背后欢快的招手:“哥哥!哥哥!”但接着又看到赵卓身边的裴若云,旋即冷静了下来。
一举一动落在赵卓眼里,让赵卓心中苦笑。
小妮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
云彩落了地,蔡十七并未如料想般的扑过来。
赵卓先未理会,先看了一眼他师父。
这是个老者,穿着土黄色粗布大褂,很瘦,穿着这大褂,如同竹竿在晾衣服。
老者须发皆白,眉毛特别,很长,一直垂到颧骨的位置。
赵卓和裴若云齐齐躬身:“拜见仙人!”
老者并未有什么繁文缛节,落下云彩,直接开门见山道:“听闻赵园主有十万火急之事,且有关于人类兴亡,不知可否详细讲来,我也好禀报师祖!”
老者态度和蔼。
“确有此事!”赵卓连忙道:“且此事大概为妖族所为,牵连颇深,还牵扯诸多人命,知晓的人越少越好。还请仙人借一步说话!”
他诚恳道。
老者并无犹豫,和赵卓往另一方向走了几步。
倒是忽然跳下来的绿头,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绿头毕竟是个小妖,但这不知什么修为的老者,只深深看了绿头一眼,也并未多说什么。
金色的绿头,一溜烟的跑到了蔡十七的身上。
两个人走到院子的另一处,老者的手在身前一扫,一道水墙波纹就将两人和其他人分隔开来。
“这是屏障术,可将外人五识都给屏蔽,赵园主请讲。”
赵卓看了一眼水波纹,又扫了外面一眼已经在攀谈的蔡十七和裴若云,便一口气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这一讲,是从发现满城的陈老爷的病开始,一直讲到杨正业身死。除了会影响到自己的背尸门,赵卓近乎把有关腐心虫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讲给了这位老者。
老者原来态度还算随意,可听着听着,眉头凝重起来。
等赵卓讲完,他便道:“如真如赵园主所讲,这其中种种,便当真凶险异常。妖族野心,昭然若揭!”
“你且在这里等上一等。恰逢师尊出关,待我上报之后,再做定夺。”
说完,老者再一挥手,将屏障术抹去,转身踏云飞往了浓雾深处。
看着老者离去,赵卓轻松了不少。
完成了一件大事!
回头想看下眼前的小麻烦,没想到蔡十七和裴若云已热络起来。
只听蔡十七问来问去,问道:“云姐是哪里人士?怎么和我哥哥一齐到了此处?”
她这个问话,让赵卓心头一惊,问的多了自己和若云的关系岂不是直接摆在了她面前。
她会不会直接和若云吵起来?想到这里,赵卓觉得有些难做,走过来想插话。
岂料,裴若云直接了当道:“我是南洲省落珠城人,和你哥哥相识,乃是前世有缘,且我俩已定终身。夫唱妇随,一同到此,那是自然!”
赵卓往这边走的脚步僵住了。
蔡十七也呆住了,她看着裴若云笑意盈盈的眼神,也不知如何往下作答。
她只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即便隐约猜到其中结果,等亲耳听到,脑子里仍旧乱成了一团,嗡嗡的炸响。
看着对面裴若云仍在不断上下开合的嘴唇,却听不清她后面在讲什么。
“十七!十七!”
有谁好像在喊自己,自己有种在水底的感觉,真是奇怪,怎么会这样呢?
她又感觉一股热流从下颚升起,麻酥酥的流过面庞,一直流到两个眼睛那里,又流了出来。
事实上,从裴若云说完那句话之后,蔡十七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而且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但她本人没感觉到。
那两声十七,也确实是赵卓在耳边喊的,但她觉得是自己幻听。
她自认为,自己现实里还在和裴若云其乐融融的交谈。
“十七!十七!”
赵卓在蔡十七身前,担忧的看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赵卓原本是想找个柔和的方式让她接受,但没想到裴若云将这一切这么快的揭开。
自己还没告诉若云,蔡十七对自己的感情,她便已经猜到了。
这两声让蔡十七如梦出醒,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哭了,扬起嘴唇笑着说:“我还要回去修道,我比较忙,我们晚一点再见吧。”匆忙的说了几句,转身而去。
绿头也从她身上跳了下来。
它也感受的到她的情绪,尾巴微微蜷缩,但是不敢跟着。
蔡十七往外走的很快,那个憨憨的师兄,略带寒意的看了赵卓和裴若云一眼,也跟了上去。
蔡十七本来走的很快,出了小院之后,走在青石台阶上之后,就慢了。
背后那些雾气聚拢,将小院掩藏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充满失落,莫名觉得好累啊。
顺着台阶一步步的往前走,遥看山中,那些雾气翻滚,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耳边是一些鸟的叫声,它们欢呼雀跃。
和往常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可是蔡十七看着这些,听着这些,走着走着,忽然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放声大哭起来。
她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从今往后,她还能叫她哥哥,但是这个哥哥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这个哥哥呈别人的了!自己再次变成了孤零零一个。
这种感觉,在自己二姐死的时候是一次。
这时又是一次。
她恍惚的走到台阶边上,看着雾气江河一般的流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留下我一个人?”
说着身子一轻,竟然跳了下去。
“十七!”
一直跟着的那个憨憨的师兄,见蔡十七竟要跳山,忙手中的法宝一丢。
蓝色光芒闪过,又将蔡十七卷了上来。
接着,他上去慌张又手忙脚乱的把蔡十七抱到了怀里,但他向来愚钝,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已长辈的口吻责备道:“十七,你好端端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要爱惜自己!”
蔡十七却继续的在哭,哭的背都在颤抖,她边哭边抽噎着问:“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哥哥不要我了?为什么?”
可是这种感情之事,师兄也没经历过,不知作何回答。
何况他自己的情感,也系在十七身上,只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