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几位宫人已经是祖母的年纪,活了大半辈子,生活中的各种坎坷都经历过,不是没有过委曲求全步步退让。
如今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听了郁然一番话,除了震撼外,有人笑她天真,有人佩服她的勇气。
也有人细细回想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种种,唏嘘不已。
杜宫人却是冷笑。
很好,当着太妃和殿下的面,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皇家只怕看不上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子。
心中得意,挑了眉,皮笑肉不笑道:
“小夫人真性情,只是宽容大度,孝敬公婆,为夫家开枝散叶乃是女子责任,若人人都如小夫人这般,岂不是有违伦常?”
郁然一脸讥讽看向她。
压迫女子,对女子诸多要求的,除了这所谓的伦常,还有像这种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愚蠢妇人。
她最厌烦那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说教,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的行为,不客气地回怼:
“为何要牺牲自己取悦不爱惜、不尊重自己的男人?开枝散叶又不是女子一人的事。夫人自己委屈求全就算了,为何要求别人也像你这般虚情假意忍气吞声百般逢迎?”
慕云渊眉心微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你!!”
杜宫人以为郁然听了她的话会羞愧难当,谁承想她竟狂妄无礼至此!气得站了起来,指着郁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郁然无声冷笑,她也清楚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要求女人。可别想这么要求她!何况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有什么立场来对她说教?
因此端正脸色,不客气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闲谈莫论人非,老夫人有这样的功夫,不如好好教养自己的子孙,我的事,就不劳老夫人费心。”
杜宫人又臊又怒。
郁然话里话外都在讽刺她多管闲事,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孙女儿。
偏偏亭中一时无人说话,也不知道是被郁然惊世骇俗的话震惊到,还是碍于今日是卫太妃生辰,无人敢出声。
杜宫人气急败坏,指着郁然训斥:“好一个无礼无知的村妇!今日是太妃生辰,你如此大放厥词,可有把太妃和殿下放在眼里?!”
一桩是一桩,郁然怼她,全因她话里话外说教奚落。
可如今她话头一转,便把“不把太妃和殿下放在眼里”这样的罪名按在郁然身上。
郁然若是胆子小的女子,只怕如今已经吓得跪地求饶为自己辩解。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郁然。
便听郁然冷声道:“太妃和殿下还未说话,只听夫人一人在亭中发怒,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今日的主角呢。”
“你!!”杜宫人被郁然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牙尖嘴利又大胆的女子!她是拿郁然没办法,可还有太妃!
她不相信太妃会容忍如此无礼大胆的女子在她的生辰宴上放肆!
她扑通一声跪下,“太妃恕罪,奴婢绝对没有冒犯太妃的意思。”
卫太妃脸上瞧不出喜怒,眼底眸光倒是冷了几分,淡声道:“吾知道,你起来吧。”
郁然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无论怎么说今天是太妃生辰,她怼杜宫人事小,若是坏了今日寿星的心情,那便是有点不知轻重了。
因也端正了态度,躬身朝卫太妃请罪:“郁然无意冒犯太妃,若有得罪,这厢给太妃赔罪了。”
“就你伶牙俐齿。”
卫太妃还未说话,便听慕云渊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不像责备,倒像是调侃。
在座的几位,年轻时在宫里待过,最会察言观色,看慕云渊如此态度,都暗暗吃惊。
都知道慕云渊手段狠辣,在朝中呼风唤雨,此时出声,更像是护着这位郁姑娘。
便有些同情地朝杜宫人看去,她一心想把自己的孙女儿送到殿下身边,如今看来只怕是白费功夫了。
郁然却是不知道这位摄政王大人想要干嘛。眸子不客气地瞥了他一眼,暗暗腹诽,这时候你不会也想来凑热闹训我两句吧?
慕云渊倒是没有和她计较,淡淡收回目光,冷声吩咐:“时辰到,开席吧。”
卫太妃冷眼瞧着,觉得头疼又糟心。
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就慕云渊这么一个儿子,也舍不得拆了自家儿子的台,便只睁一眼闭一只眼,对杜宫人和郁然道:“两位入座吧。”
杜宫人犹不甘心,却也不敢忤逆,只得退回自己的座位。
卫太妃为了缓和气氛,让伶人们奏乐,一时间,亭中便又是乐声环绕,喜庆非凡。
小鱼儿瞧着刚才那位老婆婆那么凶,欺负她娘亲,她讨厌那个老婆婆!
她想回去陪娘亲!
大眼睛眨了眨,有点苦恼怎么离开太妃的怀抱。
面前的点心也不香了,小脑袋瓜直往郁然这边瞧。
太妃以为她认生不自在,便柔声安抚:“小鱼儿想吃什么?婆婆拿给你?”
小鱼儿皱着小眉头,摇了摇小脑袋,小奶音糯糯道:“婆婆今日是大寿星,小鱼儿孝敬婆婆才是。”
这话说到卫太妃心坎里了,她脸上露出笑容,慈爱地捏了捏小鱼儿的小肉脸,赞赏道:“真是个懂事的小乖乖,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小鱼儿歪着小脑袋瓜,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小奶音脆生生道:“来的时候,小鱼儿和娘亲做了点心给婆婆。”
“哦?小鱼儿还会做点心?”卫太妃一脸惊喜,看着小鱼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何还舍得让她失望?
便笑道:“那小鱼儿拿来给婆婆尝尝?”
“嗯~!”
小鱼儿弯眉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白牙,肉墩墩的身子从卫太妃怀里滑下来,小短腿哒哒哒哒往自家娘亲这边跑来,扑进郁然的怀里。
搂着自家娘亲的脖子,小奶音悄悄地在郁然耳边说:“娘亲别怕,那个老婆婆讨厌。小鱼儿保护娘亲。”
郁然愣了愣,心头软乎乎的,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填满。
真不愧是她的贴心小棉袄,才多大个人呢?小小一只,心思却如此细腻,竟还看出有人在故意针对她?
她抱着小鱼儿胖墩墩的身子,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半晌笑道:“谢谢宝贝。”
小鱼儿终于能回到自家娘亲身边,又安慰了娘亲,心中也很满足,小奶音软软道:“不用谢,宝宝要保护娘亲,不让坏人欺负娘亲!”
闻言郁然莞尔一笑,揉了揉她小脑门上的碎发,柔声道:“真是娘的好宝宝。”
“嘻嘻”被娘亲夸了,小鱼儿高兴,笑得一脸满足。
慕云渊瞧着母女俩在一旁咬耳朵说悄悄话,不知怎的,心中竟生起一丝对岁月静好的憧憬。
唇角不自觉扬起,把一旁的慕风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差点合不上。
伸手拉了拉身边慕剑的衣袖:我没看错吗?
而早已经洞察一切的慕剑只是嘲笑地瞥了他一眼:
没看错,我当初也是像你这般。
慕剑摇了摇头:我不信。
慕剑努了努嘴:爱信不信,反正我站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