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渐渐出现了车马,卡莫尔来到了那个老旧的废弃工厂,他挪开铁挡板和转头,认真检查了纸袋子里边的十字弩和匕首,确保没有纰漏后又将它们重新装到了纸袋子里。
卡莫尔来到路边,他准备拦一辆马车,帕尼尔城有着普通马车和蒸汽轨道车两种出行方式,前者比较像出租车,后者则是公交车的雏形。
普通马车没有固定的站点,同时价格也比较贵,但速度也快,几乎可以抵达帕尼尔城里的每一处地方,而蒸汽轨道车的票价相对便宜,价格在1到2便士,蒸汽车会在固定地点停车,但轨道只在泰沃尔区和周围邻近的几个区有铺设,贫民区那片贫苦地方则没有通轨道。
卡莫尔站在路边拦下了一辆马车,驾马的人是一个流着络腮胡的中年人,眼窝深陷,看起来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
“去贫民区的米歇尔街。”
“好的先生,这一段路并不近,嗯,大概要6便士。”
这个价格并不算太贵,对于搭乘一辆马车来说还算公道,卡莫尔手中还有不少母亲给的零花钱,他从口袋里翻出6个铜便士递给了车夫。
接过6便士,马车夫的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好的,先生,坐稳了,我保证很快就会到。”
马车后座专门改造过,最多可以容纳四人坐下,座垫虽然不是皮坐垫但铺着毛毯,还算舒适。
德瑟克区与贫民区之间隔着杰拉底斯河,路线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经过克雷格区绕过这条河,不过那里地方有些偏僻,路不好走,走的路要多一些,另一种则是走德瑟克区火车站南边的那座大桥,车夫选择了后者,一来是能省下不少时间,二来是德瑟克区的居民也更多,说不定也能拉到更多人。
过了半个小时,马车经过德瑟克区来到了大桥上,虽然杰拉底斯河是个不大的内陆小河,可这条河贯通帕尼尔城的东西,桥下有许多冒着白色蒸汽的小型汽船,时不时能在码头上看见着上身装载货物的工人。
不远处就是贫民区了,卡莫尔依稀能看到那些散落的木屋子和浓烟滚滚的蒸汽工厂。
帕尼尔城繁华的一面都聚集在处于中心的泰沃尔区,而贫民区则藏污纳垢,明明只隔着一条小河,整个城区的基础建设天壤之别,像是隔却了一个世纪。
米歇尔街就在贫民区的位于贫民区的几条主干道上,位置离那个叛逃守卫者躲藏的小旅馆不远不近。
“已经到了,祝您一帆风顺,慷慨的先生。”
卡莫尔回以笑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到贫民区。
街上有很多动物粪便,散发着一股粪臭味儿,到处都是衣着朴素的居民,像自己这样打扮的像个绅士的人还真不多见。
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儿在路边玩耍,他们旁边则蹲着一个瘦巴巴的老乞丐,老乞丐咧着一口大黄牙,同那些小孩儿吹嘘着泰沃尔区的公寓是如何如何庞大,如何如何华丽。
一个穿着破旧棕色衣服的小男孩儿拍着胸脯对着老乞丐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当一个大老板,挣好多好多钱,要住进泰沃尔区最大的房子。”
老乞丐笑笑,沉默不语,眼睛里却有着难以掩饰的悲哀和怜悯。
童年时的臆想总是格外天真,卡莫尔心中有些苦涩,他知道,男孩儿的梦想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等他再大一点会被家里人送去当童工,他将在漆黑的矿洞或是冰冷麻木的流水线工厂度过整个童年和青春。
成年之后他会转为普通工人,也许他会为此欣喜,但却依旧挣着微薄的薪酬,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躺在仅能容下一人的木板床上幻想着自己成为大老板的生活。
他会娶一个结实,能干,但不怎么漂亮的妻子,也会继续在工厂里劳作,如此几十年,直到年龄太大被工厂辞退。
或许他的子女会尽孝心赡养他,但贫民区中大多数不能劳作的老人都会被赶出家门。
最后又成为街边咧着一嘴大黄牙的老乞丐,同自己孙子辈的小孩儿吹嘘着外边的光景。
这是轮回,深不见底的轮回。
卡莫尔拿出了两枚铜便士,俯身丢在老乞丐的破碗中,老乞丐盯着两枚铜便士,那双沉寂的眼睛里这才闪过一丝光彩。
“感谢您,善良的绅士,太阳神会庇佑您!”
卡莫尔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分给路边沿街乞讨的老乞丐几枚铜便士,对自己来说无足轻重的小钱却是他们一天乃至好几天的口粮。
他转头进入了一条还算宽敞的大街,不远处人头攒头,广场中央正有人搭着木台子演讲。
那人看起来很年轻,穿着一身得体的燕尾西服,脸色涨红,慷慨激昂的挥舞着手掌。
卡莫尔原以为这是那些工厂的大老板激励工人的演讲,可他很快就意识到他错了。
“我们每创造10便士的价值,那些老板就会残忍的收走9便士,只留下1便士让你勉强生活!”
“他们剥削着我们身上的一切,无处不在,资本,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
卡莫尔愣住了,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也快要走到这一步,反抗的萌芽已经出现了。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卡莫尔下意识的抓住了纸袋子里的十字弩。
枪声响起,聚在这里的居民如耗子见到猫一般四散而逃,卡莫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刚才的演讲很可能引起了那些工厂老板的不爽,只怕那个演讲的青年就要遭殃了。他迅速钻进了一条小巷子,躲在一面砖墙之后,侧着身子慢慢露头向外瞟。
“亚诺尔少爷,你的做法让伯爵大人十分生气!”
“哼,我跟那个所谓的伯爵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了!他是一个万恶的独裁者!他无时无刻剥削压迫每一个人!他不配做我的父亲!他……”
亚诺尔还想再说什么,可有人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带走!”
几个穿黑色衬衣的男人把亚诺尔扛到了马车上。
“伯爵……”
卡莫尔听到了这两个字,虽然现在早已不比百多年前,贵族的势力被一削再削,从最初领地的主导权,到后来只有参政权,但贵族依旧是贵族,他们把控着议会,依旧在封地有着不容小觑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