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初上的时候,余闲回了威远侯府,顺便领了传旨太监来家里。
宣读完了皇帝对二叔的任命后,一家人顿时五味杂陈。
尤其是李氏,听闻丈夫要调去正闹动乱的云州,不禁忧心忡忡。
但,再一想到自己离诰命夫人又近了一步,她又不禁满怀憧憬。
至于二叔自己,却是宠辱不惊,仿佛一个木的感情的机关人。
那一晚,二叔没有上桌吃饭。
理由是要抓紧调试最新的水利系统。
余闲主动请缨协助,二叔十动然拒,说他一路操劳,该好好歇息。
无奈,余闲只好先回了房间。
第一件事,便是进入黄历空间准备请神。
不过,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手里的福缘种类很是一般,且似曾相识。
昨日他去无极山时完成了祈福,葛晋死了后又通过动土、安葬和祭祀陆续收获了福缘,这些福缘凑在一块,分明和上次请到普贤菩萨时的如出一辙!
这种情况再去请神,大概率降临的还是普贤菩萨,而余闲已经对菩萨的眷顾没兴趣了。
他还是喜欢贪狼和破军的路子,简单直接粗暴。
思来想去,余闲的目光从圣殿转向了观运台。
好久没观运了。
鉴于最近多事之秋,皇帝还安排自己从事这么高危的职务,要不还是提前掌握吉凶方位,做到防范于未然、先下手为强。
意识的化身登上了台顶,来到了观运盘之前。
余闲利用刚收获的那一道气运,开启了转盘。
“停!”
余闲默念一声,观运盘停止了旋转。
四吉四凶,八個运势都确定了方位。
本着先苦后甜的原则,余闲先把手放在破财,小人,血光,祸害四大凶位。
【破财】依旧显示教坊司……
余年再次感慨了一番鲁迅说的“贫穷使人清心寡欲”,继续往下观运。
【小人】显示的是鸿王府!
看来这个小王爷,依旧在做垂死挣扎啊。
但他也不照镜子想想,储君之位根本是痴人说梦。
别看皇帝不喜太子,但在他这个位置,情感和理智是两码事。
皇帝深知当今的社稷需要的是稳定,而太子是维持稳定的最佳继承人。
就说太子刚刚在勤政殿上的表现,就足以证明了太子继承大统后必然是一代明君。
鸿王有什么?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母妃,沈修等少数酷吏的暗中支持,以及一张颜值略逊于自己的脸。
综合上述,鸿王翻盘的概率微乎其微,除非太子突然嗝屁。
留了个心眼后,余闲又将手挪到了【祸害】的选项上。
顷刻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类似无极山一样仙气盎然的山门!
山门的石牌上,赫然镌刻“梵清静斋”四个字!
余闲的眉头顿时紧拧。
他的祸害藏在梵清静斋里?
而他和梵清静斋唯一的纽带,就是在那里修行的姐姐。
除此之外,他和梵清静斋毫无任何的因果联系。
既然黄历预示他的祸害将会出现在梵清静斋,那么最佳选择就是最近不要踏足梵清静斋。
可是,若自己不去梵清静斋,这个祸害会不会转而去危害姐姐呢?
要知道,之前观运的祸害,就曾险些害了杜隆的性命。
虽然重生以来,和这个姐姐素未谋面,但骨子里,余闲已经对这个家庭有了很深的感情,他不希望有任何祸患危及到威远侯府的任何人。
“罢了,反正接下来可能还要再去一趟云州,梵清静斋也离得不远,届时看情况和这个姐姐联络一番。”
余闲有了计较,随即,手放在了最后面的【血光】。
接着,脑海里的画面变作了一个云雾缭绕的大泽地!
然而,这片大泽地一片荒芜,周围没有地点的明示。
余闲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记住这片大泽地的细节特征,待明日去桃花书院请教贾岩他们。
接下来就是吉位了。
【文昌】显示桃花书院,看来,偶注定是书院最靓的那个仔。
【财位】显示圣京盘会……盘会?搞发明创造的那个组织,难道藏着什么发财大计?
【健康】显示圣京大牢……那里有什么利于身心健康的东东?
【桃花】显示侯府内院?
意思是会有女的主动跑到家里来陪我睡觉觉?
太伤风败俗了!
我就想问问廉耻在哪?道德在哪?人在哪?
……
翌日一早,余闲睡到日上三竿,才洗漱吃饭,然后悠悠哉去了桃花书院。
虽然书院对学生的管教很松散,但刚入学没两天就翘课,总需要当面讲一句。
来到书院法门,贾岩正在后舍书屋里看书,见到余闲,他就露出笑容:“云州之行,收益颇丰啊。”
“贾先生都知晓了?”
“云州的动乱消息传来了,再看你神清气爽的,想必此行很顺利。”
贾岩抬手示意了旁边的座椅。
待余闲坐下,他就简单询问了一些云州的情况。
得知之后,贾岩长叹一息:“傲梅公当初的忧虑,果然应验了。”
余闲试探道:“老师也早早预感到天下将有乱局?”
贾岩点头:“吏治败坏,怎能不乱。现如今别说云州,燕幽那边的时局也不太平,即将秋收,那些匪徒又趁机出来抢掠了,傲梅公这几日正忙着跟都指挥使磋商,加紧防御之事。”
余闲不由喟然一叹。
昨夜他躺床上入睡前,例行的三省吾身,反思起王朝崩毁的几个要素。
一,天灾。
二,吏治败坏。
三,经济凋敝。
四,阶级矛盾。
五,外敌入侵
六,帝王昏庸。
不反思不知道,一反思吓一跳。
当今看似强盛的大景王朝,除了后面两点,其余四点几乎全占了!
他也终于意识到了,大景背后的隐患有多大,难怪皇帝、杜隆他们一天到晚的谋划着变革。
作为大景王朝的既得利益者,余闲自然希望大景风调雨顺,于是他开始忧心国事,足足忧心了几分钟才酣然入睡。
“既然圣上委任你差事,想必是对你寄予厚望的,接下来你应当多给社稷贡献些力量。至于书院这边不需操心,以你的天资,明年开春的评级过关应该没问题。”贾岩勉励道。
何止是过关,评个优秀都大有可能,就冲余闲扮演狗官将律法玩弄于股掌的表现,连学识渊博的贾岩也是自叹不如的。
法夫子曾有云,法家人分为三等,下等是死记硬背律法条文,中等是能将律法活学活用,上等是寻觅律法的破绽漏洞,为己所用!
像当初的沈修,在书院修习时,也只是得了个中等之姿的评价。
而像余闲这种上等资质的学生,教授律法已无太多意义,需要更多的引导他们实践,让他们亲眼见见天下众生的疾苦,确保他们不会走歪路。
“既然新任云州知府是你二叔,或许你可以适度给你二叔一些建议,比如做一些律法调整、改善吏治,若是你能做到这些,评级我直接算你过了。”贾岩的教学思路十分开明。
“贾先生,你太高看我了。”余闲苦笑道,果然【文昌】应验了,连正常的日常修习都免了。
“你若是不行,其他人更没指望。如今傲梅公在燕幽施行变法,但愿你也能在云州给他老人家一些支持。”贾岩语重心长地道。
余闲知道变法的阻力肯定很大,感念杜隆对自己的殷切提携,余闲还是愿意助一臂之力的。
又絮聊了几句,余闲忽然问道:“贾先生,你知道这天下间,哪里有云雾缭绕的大泽地吗?”
贾岩一怔,迟疑道:“天下辽阔,泽地数不胜数,你具体是想问哪一处?”
余闲就把观运盘显示的那个大泽地风貌描述了一番:“对了,在大泽地的东面,似乎是一片汪洋大海。”
贾岩一挑眉头,沉吟道:“我怀疑你说的应该是天渊大泽。”
余闲觉得这名字貌似有印象。
贾岩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书名《山海志》。
他放在桌上信手翻了一会,停在其中一页,然后反转书籍推到了余闲的面前。
是图文并茂的书页。
余闲看到那张地图时,就大致有谱了。
这张地图,和前世的故乡地图,似是而非。
这又得是月亮惹的祸,导致海平面上升,故乡东部的许多地区都沉入海中,近海一些地方也变作了泽国。
其中,天渊大泽就是这么诞生的。
在云州的东边,由于常年云雾缭绕、遮天蔽日而得名。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地方?”贾岩费解。
“是我……做梦梦到的。”余闲搪塞道。
贾岩的眉头突地一皱,道:“你居然梦到了天渊大泽……按照道教的说法,或许冥冥之中你和这地方有些宿命关联。”
“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些古时的遗迹。”
余闲一听,还以为是前世故乡的建筑遗址。
然而贾岩接下来的话否决了他的臆测:“是天渊城的遗址。”
闻言,余闲立刻想起了道夫子赠予的太斗剑。
道夫子曾说太斗剑是天渊部落的名匠打造的。
于是回程路上,余闲也问了清和关于天渊部落的情况。
天渊部落是武道学派中的一支,以铸造兵器闻名天下。
他们的祖先曾经在东海之滨建造了一座城池,就是天渊城。
不过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据说鼎盛时期的天渊城,一度是天下武者朝拜的圣地。
历史上的第一个圣人,就是天渊城的武道圣人,传说后来还成功的晋升超品,成为陆地神仙,破碎虚空而去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强盛的势力,有一日突然就灭亡了,是真的只一下子就灭亡的。
原因迄今都是一个谜,只是有周边地区的目击者曾描述过,那一日天渊城突然发生了铺天盖地的大爆炸,影响到了千里之外,方圆百里都被夷为了平地!
众说纷坛,有说是圣人们的对决导致的,也有说是天降异星坠落导致的。
当时还有一些在外的天渊城人,他们返回家乡,面对满目的疮痍,也曾试图重建天渊城,奈何天渊城至高的铸造秘诀以及修行功法都没了,最终湮没在了时代长河里。
那里也随着海平面上升,化作了一片泽地,成了天渊大泽。
传承下来的天渊城人变成了天渊部落,散落天下,据说至今不足百人,都大多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兵器铸造师。
“那天渊大泽有没有什么凶险的事物?”余闲问出了最关心的。
“有,兵锋之气。”贾岩沉声道:“天渊城毕竟是天下曾经兵器最昌盛的圣地,即便遇到浩劫被夷为平地了,那些兵器留下的兵锋之气依旧凌厉霸道,千年以来都浓而不散。”
“曾经有许多人想去天渊城的遗址搜寻留下的上古兵器,但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兵锋之气重伤乃至击毙,成功者寥寥无几。道夫子和武夫子曾经成功出入过,道夫子寻到了一柄残剑,武夫子找出了一把银枪。”
“思廉真人给我的太斗剑,就是这把残剑改造出来的?”余闲取下了背上的太斗剑。
“不错,据说道夫子捡到的残剑,当时仅剩小半截,后来找到了天渊部落的匠师重新锻造,这才成了如今的太斗剑。”贾岩解释道:“至于武夫子捡到的那把银枪,后来传给了京中骁将关通,关通也凭这把神兵所向披靡,是书院建立以来,武门最杰出的学员。”
“此外,像梵清静斋、太华山等名门大派的先人也曾成功在那寻获神兵,牧歌持有的承影剑就是出自那里。可以说,现今天下的神兵利器,十件里,可能有六七件都和天渊城有关联。”
顿了顿,贾岩不忘提醒道:“但那里埋藏的神兵再好,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要去天渊大泽,去了那里,便是九死一生。”
余闲当然不会闲得跑去送人头。
黄历也说了,自己去了那地方会有血光之灾。
但问题是,黄历不会把一个和自己无关的地方列为凶地。
甚至,冥冥之中,自己和天渊大泽可能会有绕不开的牵绊……
默思间,余闲摩挲着古朴的剑柄,冷不丁的,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快来找我,快救救我……”
声音飘忽悠远,仿佛梦呓,也好似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