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小豆包身形小小的,干起活儿来却跟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
种子位置不仅放的对,数量也准确,而且速度比林知瑜还快了不少。
主要是因为林知瑜丢种子得弯着腰,不然那种子丢不到合适的位置。
但小豆包不用,她的身高正正好,小身板就跟一阵小旋风似的,嗖嗖嗖地直往前奔,没一会儿就单独完成了一垄。
“哈哈,妈妈,我比你快呦。”小豆包站在地头上,兴奋地看着落在后面的林知瑜,小脸上一派激动。
林知瑜赞赏地点了点头,“是啊,你比妈妈快,你厉害,那你喝点儿水,等一会儿妈妈好不好?”
小豆包第一次下地干活儿,林知瑜担心她累到。
“好。”小豆包乐颠颠地跑去地头竹篮里,拿起自己的小水壶,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看了下篮子里剩下的两个大水壶,拎起来一左一右背了一个,先往林母跟前跑去,将其中一个水壶拿给她。
然后又忙不迭地跑去给林知瑜送另外一个,“妈妈,你也歇一歇,喝点儿水,我帮你丢种子。”
“谢谢宝贝,不过妈妈弄就好了,你再歇会儿,跑来跑去地不累吗?”
林知瑜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小豆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帮她掖了掖落在耳边的碎花,她家豆包最近胖了不少,肤色也白了许多,脸颊上还有两小坨红,这么看去好像年画上的娃娃。
林知瑜接过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沁凉的水一入口就赶走了干活儿带起来的燥热,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
考虑到要来干农活儿,她在家把水壶里的水换成了空间里的灵泉,喝完之后不仅能解渴清热,还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恢复体力。
小豆包摇了摇头,一点儿都不累,清澈的大眼睛里盈满了兴奋,她早就想来地里干活儿了,只是以前妈妈总不带她来。
喝完水之后,一家三口稍微休息了会儿,又开始继续干活儿。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地里已经不咋热了,甚至还有点儿小凉风。
这会儿虽是农闲,但也有勤快的人下地,要么挖两颗野菜,要么从山里捡些散柴,平时烧火做饭柴火不少用。
而且等到冬天的时候,外面特别冷,柴火就不好捡了,趁着这会儿地里没活儿尽量多捡些木柴,等冬天的时候不仅烧火做饭,炕也能烧的暖烘烘的。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在屋里暖烘烘的盖着被子,别提多舒服了。
想要种玉米的会给地里施施肥松松土,确保过些天种玉米的时候,土壤有足够的营养,玉米棒就能长的大一些,秋收的时候粮食就能多一点。
冬天里早上和晚上的玉米面红薯粥,玉米面窝窝头,来年春天的玉米面野菜饼子,都有了着落。
总之,在夏天的时候就要为冬天跟来年春天做准备,在那段青黄不接的年月里,粮食跟柴火就是好好活着的底气。
林家四口人的口粮地是挨着的,也就是说十二亩地在一块儿。
之前有人听说老林家要拿口粮地给闺女种白菜种萝卜,原本以为就是匀出一两垄来,给林知瑜种种就算了。
哪成想一打听,老林家竟然把所有的口粮地都拿给林知瑜种白菜跟萝卜。
整整十二亩地呐!
这已经不是胡闹不胡闹的事儿了,这纯属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败家呢。
“她林婶,你咋能把所有的口粮地都拿来种白菜跟萝卜呢。
你家里又没多少存粮,来年赶上青黄不接的年月,你们一大家子吃啥喝啥?
这白菜跟萝卜可不顶饿呀。”
有人看不下去了,林知瑜年纪小不懂事儿,不知道粮食有多珍贵就算了,这林母一大把年纪了咋也跟着头脑发热呢。
林母见那人好意关心,便笑着解释了一句,“瑜瑜想搞事业,我们做父母的帮不上其他忙,正好家里有地,便让她拿去种了。
她周大娘,谢谢你关心啊,我们家有点儿余粮,够我们吃了。”
“哎呀,这年头自然是粮食越多越好啊,粮食多代表一个家里日子富裕好过,以后你两个儿子说媳妇也好说啊。
这要是把地都给你闺女种了,回头让未来儿媳妇咋看,说老林家偏心闺女?还是说老林家纵着闺女乱用家里的口粮地?
总不能给你两个儿子介绍对象的时候,说你家里有好几屯的大白菜跟大萝卜吧,那谁家好姑娘愿意嫁过来呀。
再说了,要我说这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做做家务伺候好老人照顾好孩子,顺便干干地里的农活儿,就是挣了钱了。
干啥要像男人一样抛头露面的去搞啥事业,挣钱那不是男人的事儿吗?
要我说,你就听我的,好好种粮食就挺好,让你闺女也别搞啥事业了,她男人不是在国营单位端铁饭碗吗?
听说工资还不低呢,而且又是大学生,以后肯定会挣的更多,那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想要啥没有。
在外面抛头露面地搞事业辛苦不说又能挣多少钱?我听说做买卖风险大着呢,弄好了挣钱,弄不好敢赔个倾家荡产。
你家闺女年纪轻轻经历的少不懂没关系,你这当妈的一把岁数了啥不懂,咋不劝劝呢?
再说了你一把年纪,早应该享儿女们的福了,有活儿让她们年轻的去干呗,你还受那累干嘛?过个寻常日子得了呗。”
那女人见林母应了她一句,还以为林母对她提起来的话题很感兴趣,于是便洋洋自得说了一大套自己的见解。
她身旁还跟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身前用布袋子背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篓。
竹篓里是从山上捡的散柴。
那女人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但双眼红肿,黑眼圈儿严重,脸色蜡黄憔悴,右侧脸颊上有一块儿拳头大小的黄褐斑。
看起来浑身无力病殃殃的。
那女人是周大娘的儿媳妇,名叫秦双喜。
名字虽然喜气,可这人看起来愁眉苦脸的,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皱皱巴巴的不说还脏兮兮的。
此刻听了周大娘的话直皱眉,不过也没说啥。
林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
这人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周大娘,你这话我不爱听。
我闺女是年轻但见识可不少。
还有谁规定只能男人搞事业,女人就得做家务伺候老人照顾孩子顺便干干农活儿?再手心朝上问男人要钱花,就这还得时不时忍受着男人们的挑剔,承担他们莫名其妙的怒火。
啥叫寻常日子。
像村里的没见识没文化的老娘们一样,窝窝囊囊地混一辈子吗?”
周大娘的脸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母会这么不给面子。
反应过来,神色讪讪的,“哎呦,他林婶子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咬文嚼字一套一套的。
哎,只可惜了我是个粗人,竟听不懂你说的意思呢。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这闺女再有出息有本事,将来你都得靠儿子,儿子有本事才是真有本事,到时候给你娶个听话懂事的儿媳妇伺候你,这日子得多舒坦。
哎呦,你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两个儿子都没对象呢,哪里来的儿媳妇呦,怪我怪我。
双喜,还愣着干啥,赶紧再去捡点儿木柴,回头我儿子回来了,你给他做贴饼子吃,这么一背篓的木柴哪里够用呢。
哎呦,我这腿疼的不行,你回去给我捏捏。”
周大娘被林母刺了一句,心里不得劲儿。
她知道林知瑜在村里又是建鱼塘,又是开鱼罐头加工厂,听说还挺赚钱的。
说实话,她倒不是嫉妒林知瑜,她是看了林母那副春风拂面的样子心里犯酸。
这林母以前啥样,常年一副苦瓜脸,总是畏畏缩缩的,不仅被林老太太跟林芳平磋磨,日子还过得紧紧巴巴的。
而周大娘就不一样了。
周大娘的儿子有出息,在镇上的餐馆上班,一个月能挣三十块钱呢,儿子发了工资全交给她管。
她儿子不仅挣的多,还娶了一个镇上的媳妇。
秦双喜模样长得不赖还念过书。
周大娘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她觉得就秦双喜这种狐媚子长相,结婚之后肯定不安分,到时候勾三搭四地她可受不了。
可接触之后,发现秦双喜性格老实巴交,周大娘立马就愿意了。
因为老实巴交好拿捏啊,她可不愿意找个高高在上的儿媳妇,进了门之后一直看儿媳妇脸色过日子。
这秦双喜果然好拿捏,结婚之后一直留在家里像是佣人一样伺候她。
她让往东,秦双喜不敢往西。
她让往西,秦双喜也不敢有意见。
村里人都羡慕她。
每次出门,谁见了不得恭维她两句,遇见事儿了还得让她三分呢。
她也不用给秦双喜哄孩子,每天就是等着吃等着喝然后出门跟人唠家常聊闲天。
反正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大伙的目光永远放在她身上,这让她心里特别受用。
可不知道从啥时候起,村里人不再恭维她,她跟人一块儿唠家常扯闲天,大伙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
大伙口中反复提起的人变成了林母,而且一提来就只有这么一个话题,讨论上好几个小时都不带停的,她试了好几次把重点拉到自己身上来,大伙都不为所动。
反而提起林母来,那夸赞就跟不要钱似的。
夸林母有个有出息有本事的好闺女,不仅建鱼塘还开鲫鱼罐头加工厂,以后等加工厂建成了,大伙能去报名参加工作,守家在地的就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夸林母有两个好儿子,那林国庆不仅有一身好木工手艺,如今还在鱼塘干活儿,听说林知瑜给他一天一块五毛钱的工资呢,那一个月就是四十五块钱,国营单位里的铁饭碗也挣不了这么多。
就连那吊儿郎当的林向前,都去县城上班了,听说帮林知瑜管着一家店。
总之老林家起来了。
夸这些就算了,还夸林母长得好越来越年轻了,夸林母是村里中年层的一朵金花。
呸,还金花呢,哪有那么夸张。
大伙不要钱似的夸赞林母,还不是因为林知瑜挣了几个钱,没钱的话,谁会巴结讨好她?
因为这个事儿,周大娘心里很不舒服。
总觉得属于她的风头被林母抢了去。
秦双喜头晕的不行,浑身哆嗦,脸色也有些难看,所以她站着没动。
这个婆婆总是指使她做这做那,尤其是越当着人越来劲儿。
自从结婚之后,她的生活便是伺候婆婆照顾孩子,收拾没完没了总也收拾不完的家务。
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呢。
“哎呦,咋滴,双喜,我说话你没听到吗?
还愣着干啥,回去晚了我儿子饿坏了咋整,你负的责任吗?”
这时候,秦双喜怀里的小宝宝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的。
秦双喜着急忙慌地哄着孩子,焦急道,“妈,孩子一直哭,我看孩子是饿了,要不咱们先回家吧,等我给她喂了奶,我再来捡木柴,可以吗?”
“不行。”周大娘被林母扶了面子,心里本来就不痛快,没想到这个秦双喜也跟着凑热闹,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她扯着嗓子喊道,“孩子一直哭你都不会哄的吗?连个孩子都搞不定,你咋当妈的?
还有,在啥地方喂奶不行,干啥非得回家喂?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算计到老娘头上来了,你可做梦去吧,老娘这么多年啥没见过?
你快去捡木柴,不然耽误了我儿子吃贴饼子,我跟你没完!”
秦双喜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听着孩子快要断气的哭声,看着不近人情的周大娘,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恨意。
她咬了咬牙,直接往地上一坐,背对着大伙,解开扣子就给孩子喂奶。
那孩子果真是饿了,吃到奶之后立马就不哭了。
“我让你先捡木柴,你居然敢先给孩子喂奶,简直是反了天了。
再说了,你个小蹄子,谁让你大庭广众之下喂奶的,你不要脸我们老周家还要脸呢。
好好好,既然你不要脸,那我就成全你,把你的脸给扯下来,让大伙在上面踩。”
周大娘脸一垮,伸手就要去扯秦双喜的衣服。
林知瑜看不下去了,伸手将那双黑黢黢的手给隔开,挡在秦双喜身前,不悦道,“她给孩子喂奶呢,你没看见?你扯人家衣服干啥。”
“干啥?我在教训我儿媳妇,你看不到吗?
这关你屁事儿?
我知道你挣了几个臭钱嘛,狂妄的不得了哦。
但这可不代表你有权利掺和我们老周家的家事儿。
赶紧给我让开,听见没?”
周大娘脸色臭臭的,心里翻涌着一股子怒气。
这个林知瑜咋那么喜欢多管闲事,还管到她头上来了,咋滴,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啊。
“我是没权利掺和你们家的家事儿,但我就不让开。”林知瑜都不浪费那个口舌跟她讲道理,这老太太混倔倔的一看就是个膈应人。
跟她讲道理?呵呵,那不是折磨自己呢。
林知瑜生平最看不惯婆婆欺负儿媳妇,没结婚的时候哭着求着哄着把人家娶进家门,进了家门之后却不好好对待了。
又是立规矩又是百般刁难折磨。
把自己受过的没受过的委屈跟痛苦恨不得都让儿媳妇受一遍。
咋,儿媳妇该死啊?
前世还好些,女孩子越来越独立,有工作拼事业而且挣的不比男人少,那些恶婆婆想拿捏想磋磨想掌控儿媳妇,也要有那个本事。
人家那些女孩子们才不吃那一套呢,大不了男人不要了。
这个年代,尤其是在农村,女人们以男人为天,男人们在外面所谓的挣钱养家,女人们承受着家里一切的鸡毛蒜皮。
年少时的真性情,全被婚后的柴米油盐外加作妖的婆婆还有烦人的姑姐给磋磨掉了。
还是这思想跟不上,也是因为太穷,女人们要是学个技能,上个班挣个钱,何苦受那份洋罪?更不用生那份咸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