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久光是萨摩藩上任藩主,也是现任藩主岛津齐彬的父亲。久光在任时,是个攘夷派,与主张开国的齐彬关系不睦。齐彬充当萨摩藩押在幕府的质子,反而在江户混得风声水起,危及久光的藩主名位。
久光宠幸侧室由罗,兼而喜欢由罗的儿子忠教。为传位给忠教,久光不惜纵容由罗发动骚乱。这就是萨摩藩历史上有名的由罗之乱。
岛津齐彬在由罗之乱中损失惨重,不得不离开萨摩。幸而幕府干预,逼迫久光退位,齐彬才得以嫡长子的身份继任藩主。
因此,久光与齐彬虽是父子,却宛如仇敌。久光虽已退隐,却并不老实,时刻试图干涉藩政。不久前,忠教煽动藩内攘夷派武士,造成长崎事变、鹿儿岛海战等一系列事件,被齐彬责令切腹。
兄弟相残,令久光大为不满。藩内攘夷派武士对齐彬的开国主张也不赞同,对他结好英国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于是,攘夷派武士拥戴久光,试图推翻岛津齐彬。
齐彬英明果敢,深得藩民拥戴,被世人视为贤侯。要打倒齐彬可没那么容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久光想到了井伊直弼,打算联合幕府迫害齐彬。
(历史上,岛津齐彬是幕未时期第一流的大名,致力于推动公武合体,增加萨摩藩在幕府、朝廷的话语权。孝明天皇也对他寄予厚望,公开诏令齐彬“上洛”,调解朝廷与幕府的矛盾。
(“上洛”为日本战国时代的名词,意为大名带兵攻入京都。上洛是战国大名如武田信玄等枭雄追求的目标,如同中国春秋时期的“九合诸侯”。
(通常情况下,“上洛”特指实力最强的大名集结大军,开往京都,以向将军、天皇示威,表明其地位。因此,日本战国时代的“上洛”,与中国古代春秋战国时期的“会盟”非常相似。
(孝明天皇主动要求岛津齐彬上洛,以向幕府示威。岛津齐彬对此非常兴奋,动员了几干藩士,择日进京。时人预言,一旦齐彬上洛成功,德川幕府将迅速崩溃。齐彬极有可能会推翻德川幕府,在江户建立一个新的“岛津幕府”。
(然而,就在萨摩藩紧锣密鼓地准备上洛兵力时,岛津齐彬突然暴毙。齐彬之死,为日本近代史上一大迷团,当事人对其讳莫如深。
(齐彬死后没多久,井伊直弼同样被刺身亡。支持公武合体的两大人物相继死亡,公武合体运动破产,尊王攘夷成了日本武士的共识。
(可以说,岛津齐彬之死,深刻地改变了近代日本的历史走向。)
却说岛津久光密谋与幕府合力,除掉岛津齐彬,间部诠胜对此颇为热衷,松平容保却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他对间部诠胜说道:“齐彬公与井伊大人一样,被世人视为贤侯。幕府对齐彬有再造之恩,他对幕府亦颇有感情,并不激烈反对幕府,而是主张公武合体,使萨摩藩有机会参与幕政。
“因此,萨摩藩与长州藩不同,值得幕府的信任。我们应当争取萨摩藩岛津齐彬这样的开明派,压制长州藩毛利敬亲这样的顽固派,怎么能与久光之流同流合污,刺杀齐彬公这样的贤侯呢?”
间部诠胜政治经验丰富,对松平容保这等迂腐论见嗤之以鼻:
政治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古成王败寇,管他手段是光明磊落还是卑鄙无耻呢?想当年,德川家康剪除丰臣秀臣后裔,连几岁的小孩都不放过。松平容保在德川氏中号称贤明,却如此妇人之仁。可见德川氏一代不如一代,实在是令人堪忧。
既然松平容保不足与谋,间部诠胜便与他敷衍了几句,暗地里打算派密使晋见井伊直弼,在岛津久光与井伊直弼之间搭上线。
傍晚,松平容保派去联络中国公使的使者回来了。使者说,中国公使陈至立就在福冈,欢迎松平容保前来一晤。
中英法美荷五国联军,以中国为首,奉中国公使陈至立为名义上的全权代表,中国舰队司令许朝阳为名义上的联军司令。
(中日两国在近代史上有颇多相似之处。日本攘夷派武士,与中国义和团一样,曾盲目袭击外国人。八国联军因此而侵华,多国联军因此而侵入日本。
(但最终,中国与日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满清继续执迷不悟,日本则毅然变法图强,躜身列强之列。
(不管是侵华的八国联军,还是侵日的多国联军,都是一个相当松散的军事联盟。联军司令难以约束各队,各队几乎都各行其是。)
此次五国干涉长州,中国公使为联军最高统帅,中官为联军司令。这自然是一种非常难得的荣誉,有助于提高中国的国际地位。但协调英法列强,也是一项非常棘手的工作。
荷兰、美国对国际事务兴趣不大,此次出兵完全是为了报复长州藩在下关海峡炮击本国船只。
英国、法国是世界第一、第二强国,对中国地位的骤升非常警惕。英国正忙于镇压印度兵变,无暇在长州投入太多精力。法国在东亚缺少军事存在,急于扩大在日本的影响力。
因此,陈至立担任联军最高统帅,颇感吃力。英法美荷四国多自行其是,仅在名义上接受陈至立的节制。
这一情形,与中英法三国武装干涉萨摩藩的情形非常类似。当时英国特使额尔金担任三国名义上的统帅,仅限于协调三国行动,对其余两国影响力相当有限。
这次武装干涉长州藩,由中国主导,就不像干涉萨摩藩那样简单了。陈至立甚至得到指示,要尽可能占领长州藩,彻底摧毁长州藩境内的攘夷势力。
听说松平容保本人来访,陈至立喜出望外,准备到营门外迎接。或许,他可以与幕府军密切配合,达到占领长州、摧毁长州攘夷派势力的目的。
转念一想,松平容保是幕府军总督,自己是中国公使,分别代表了各种国家。礼仪虽小,却关系到国格,不可草率为之。陈至立只好作罢,在中军帐内正襟危坐,等待松平容保的到来。
五国联军以福冈为集结地,战船多停靠在福冈港。陆战队已经登岸,在福冈港外建起了营地。帝国此次“兴师动众”,不仅出动了海军,还额外出动了三干名陆战队员。其余英法美印四国,所出陆战队不超过两干人。
见面之后,松平容保向陈至立行以鞠躬之礼,然后说道:“公使先生,我在京都与您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我们再次相见是在福冈,彼此还结成了战友,共同对付长州之敌。”
陈至立赐座,说道:“总督先生统领数万大军,亲自过来相见,足见心意之诚。我想,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彼此密切配合,一定可以剪除长州藩毛利氏这种丑类,还日本以安宁。”
松平容保脸上微微一笑,说道:“长州藩对内悖逆朝廷、幕府,对外挑衅外国,自作孽不可活。在这一点,我们两军的目标是相同的。”
陈至立若有所悟,屏去闲杂人等,中军帐内只剩下两名卫兵、陈至立、联军司令许朝阳、松平容保、间部诠胜,以及两名翻译,方便彼此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