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烜之所以对英强硬,主要有三大原因:
第一,新的经济危机即将暴发。这场经济危机超过了以前任何一次,影响广泛,不仅对经济,还对世界政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从某种程度上看,第二次工业革命、美国南北战争、印度独立战争等十九世纪中后期的大事件,都是这场经济危机的产物。
爆发于1857年的印度独立战争,英国人称之为印度兵变,几乎遍及整个印度,规模超过任何一次印度民族起义。届时,英国必将深陷印度独立战争的泥淖,无暇顾及中国问题。
第二,咸丰君臣都很排外,在“亚罗号”事件和登州教案中态度强硬。他们已经失去了南方,眼看就有亡国之祸,尚且不愿与英法媾和。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满清尚能强硬,杨烜自然不能示弱,甚至应该抛开成见,秉持绿强硬态度,以便争取民心。
第三,假若英法与满清开战,结局便是满清战败。到时,双方必定要缔结和约,满清必定会让渡主权利益。帝国推翻满清,满清签下的新条约,又将成为影响中外邦交的障碍。
额尔金自然不能预见到明年的经济危机和印度独立战争,面对咸丰和杨烜的强硬态度,未免有些骑虎难下。
这时候,秘书过来向杨烜请示,说接见额尔金的时间已到,该接见法国公使布尔布隆了。
英法组成联军,英法公使本该共同行动。但英国国力强盛,额尔金理所当然地担任联军统帅。他耍了个小心眼,单独晋见杨烜,好与杨烜单独协商。
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对此很不满,生怕额尔金会背着他搞小动作。拿破仑二世对海外殖民很热心,指望布尔布隆在东方打开局面。
当下,法国在非洲斩获颇丰,在其他地方却屡屡受挫,只在太平洋和加勒比海弄到了些许小岛。
布尔布隆长期担任法国驻华公使,是法国东方事务专家。他很想借登州教案,从满清获取额外权益,好向拿破仑二世交差。
杨烜直接对额尔金说道:“公使先生,布尔布隆公使来了。我们的会面要结束了,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意见,不要与清国大动干戈。”
额尔金起身站立,向杨烜鞠躬行礼,说道:“皇帝陛下,感谢您的坦诚。我们会郑重考虑您的意见,争取与清国取得谅解。”
布尔布隆在宫门处遇到了额尔金,急忙走上去问道:“额尔金勋爵,怎么说?皇帝态度松动了吗?”
额尔金摇摇头,苦笑道:“语么严厉,毫不通融。”
布尔布隆眉头一皱,抱怨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两个应当同时晋见,会显得更有力量。你非要分开见,人家自然不会重视我们了。”
法国一向都是欧洲大陆强国,算是英国的世仇。自从拿破仑一世在滑铁卢战役失败后,英国便处心积虑防范法国,构建神圣同盟,共同压制法国。
克里米亚战争打破了维也纳秩序,也打碎了强加在法国头上的枷锁。拿破仑二世发动政变,加冕为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颇为好大喜功,在欧洲事务上指手画脚。
眼看着,法国又要成为欧洲大陆的霸主了。英国要维持均势外交,就得不断敲打法国。额尔金主导英法联军,撇开布尔布隆单独面见杨烜,正是英法矛盾的体现。
见到杨烜后,布尔布隆说道:“皇帝陛下,我国派兵来到中国,实因我国传教士在登州受到虐杀。清国登州官场不仅不保护传教士,反而暗中煽动乱民,虐杀教民。
“我与清国北洋大臣、直隶总督、山东巡抚多方交涉,他们总是推诿扯皮。清国朝廷又拒绝让我进京,我实在别无他法。
“对付清国,只能动用武力,才能引起咸丰君臣的重视。为此,我们提调兵舰,开往登州海面。此中原诿,还望陛下谅解。”
杨烜实在不喜欢与列强公使辩论,但英法毕竟是世界第一、第二强国。按照外交礼节,自己有必要接见他们。这个布尔布隆,与额尔金一样咄咄逼人,令杨烜颇感厌烦。
他说:“登州教案,我们已经查清。法国传教士有错在先,他们不顾禁令,在登州口岸建造教堂,拆除了当地有名的道观、名胜望海楼、民房店铺。
“此举非常粗暴,既伤害了登州人民的感情,也使许多民众流离失所。建成教堂后,法国传教士又网罗了一批地痞恶霸、流氓无赖为教徒,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造成教民与良民的对立。
“法国教堂所收养的幼童,又突然间大量死亡,遗体乘夜掩埋,葬于荒野,尸体暴露,鹰啄狗刨,惨不忍睹。登州缙绅前来询问,传教士态度蛮横,不禁拒不认错,反而一再出言不逊。
“民众恐慌,既而愤怒。传教士知错不改,反而组织教民压迫民众,打死打伤数名平民。由此激起民变,民众起而抗击教民。传教士死于教乱,实在是罪有应得。
“贵国传教士有错在先,贵国又提兵北上,以武力威胁满清,实在是大错特错。公使先生代表了法国,可不能像传教士那样蛮不讲理。
“你长期呆在中国,熟悉中国国情,自然知道中国教乱的根源。我送你一句中国的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可不能像传教士那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布尔布隆神色一动,说道:“陛下,我国传教士组织教民,是出于自卫目的。乱民无端生事,围攻教堂,传教士死难。
“这对法兰西第二帝国来说,是一项难以原谅的大错。满清官府不仅不愿认错,还一再拒绝与我方接触。我和英国公使只好……”
老调重弹,令杨烜厌烦极了。他日理万机,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可不想和布尔布隆浪费口舌。
杨烜说道:“公使,我刚才向额尔金说过,现在也着重告诉你。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那就是中华帝国。中国的主权不可侵犯,中国的内政不许他国指手画脚。
“不管贵国与满清缔结何种条约,都不会得到中华帝国的承认。贵国在中国北方的行动,侵犯了中国的主权,帝国不会袖手旁观。
“就我个人而言,我很想奉劝公使先生。英法两国是世仇,法国在欧洲大陆再度崛起,英国嫉妒不已。贵国这次与英国联手,不过是充当了英国的打手。
“联军大小事务,都由英国人说了算。日后,就算你们与满清交涉,英国人也只会顾着自己的利益,不放把法国利益放在心上。
“法国也是欧洲大国,何必事事跟在英国后面,甘心充当英国的小弟?法国是大革命的摇篮,产生了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
“英国恃强凌弱,用鸦片打开中国大门,残酷镇压印度民变。亚洲各国民族都很痛恨英国,法国何必要学英国,遭人忌恨?”
杨烜自然难以离间英法两国,却成功地在布尔布隆的心中种下了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