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一整天都会在高台上念经祈福，但也并不是没有用午膳的时间。
眼看着日头逐渐停在正上方，明空被左右两个僧人从蒲团上扶了起来。
两腿直立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晕眩感，明空双手合十，微微晃了下脑袋，等舒服些之后，才让两人松开自己的胳膊走下了高台。
正值夏日，虽然有帐子遮阳，但是他脸上还是布满了汗滴。
再加上一直盘着腿抬着手，四肢此时都已经发麻，唇瓣也因为不断地出声而明显泛白。
但是这样的祈福大典却只是刚刚开始。
第一天是为了洗去皇宫以往污秽，第二天是为南国祈福，第三天是为皇帝祈福，今天的事情还要重复明后两天。
明空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水，道了声谢后才将双唇凑近，凉意终于滋润了干涸许久的咽喉。
巧巧见他脸色好些了，将杯子接回来，又说了许多让他好好休息的话之后才离开。
午膳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素菜，虽然卖相和口味都明显比定国寺的要好很多，但是实在天气太热，明空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碗筷。
这时候，不久前给他送水的那名宫女又回到了他们用膳的地方，身后还带着几个小太监。
太监们将手中的篮子放下，从里面拿出几个精致的小锅，一个一个过去向每个和尚的碗中舀着什么。
有和尚直接喝了一口，两眼发亮。
绿豆粥！好凉！
舒服！
“各位法师为国祈福都辛苦了，太后娘娘特地吩咐要好好照顾，这是命御膳房特地准备的绿豆粥，加了冰块冰着，对消暑避热最有效果。”
巧巧笑着将这话说完，接着也向明空的碗中舀了一勺，笑眯眯道：
“娘娘说法师最为辛苦，所以法师可要多喝几碗，莫要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明空莫名觉得她这话有些歧义。
但是不待他多想，巧巧又起身去别人的面前舀粥了。
明空垂眸看着手中的瓷碗，冰凉凉的感觉沿着手心便能传至四肢百骸，刚刚的燥感瞬间被驱散不少。
确实舒服。
……
祈福大典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等到殿前终于变得昏暗起来，明空才终于被人搀扶起来离开高台，今天的祈福算是结束。
而另一边，皇帝和百官也终于起身准备离开。
按理说这样的活动，虽然是为南国祈福，但是皇帝和太后是不需要一直也守在这里的。
但是姜蕖始终不离开，甚至用过午膳之后又回到这里坐着，美名其曰：
心诚。
她心诚，皇帝总不能心不诚。
皇帝心诚，百官总不能心不诚。
所以原本只需要和尚在这里祈福就可以的大典，硬生生留了许多官员，就连韩望那些没什么用的奏折都是在殿外批改的。
姜蕖也顺便教他怎么处理国事。
眼见着大典终于结束，姜蕖带着韩望从上座起身，就要往后宫的方向走时，注意到那小路入口等着一个人影。
定睛看过去，可不就是魏全。
看来魏家人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见她一面。
韩望自然也注意到了，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朝姜蕖看上一眼，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但是姜蕖才不过去呢。
步子一转就朝另一个方向过去，绕条路回慈安宫。
韩望还跟在她身边，路上，终于是忍不住问出声：
“就算你躲着他，你们早晚也是会见面的。”
这女人三番五次帮他，魏全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他倒是能理解。
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总不可能永远躲着。
姜蕖看他一眼。
躲？
谁躲了？
“上位者就要有上位者的样子，他是什么身份？想见谁就见谁？”
凭什么魏全想见她，她就非得配合？
况且……
“你在别人面前做出越自从容的姿态，别人就越觉得你有底牌，神秘感才是管理下人最有用的手段。”
她这么做魏全不高兴是肯定的，但是只要暂时没有威胁到他的地位，魏全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相反，两人一直不见面，对方就一直不知道她突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她下一步会怎么做，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空出来的时间，正好让她整顿宫中的势力。
韩望因为她的话沉默了会儿，姜蕖却直接摆摆手催他离开。
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见不远处已经看见轮廓的慈安宫：
“不如今晚就在母后的宫中用晚……”
“不了。”姜蕖拒绝的干脆：
“我给你找了老师，从今晚开始教你帝王之术，你回寝宫就能看见他，用完晚膳就抓紧学习，注意别走漏了风声。”
韩望步子顿下，女人还在向前，只是手背朝他挥了挥，清冷的嗓音消散在夕阳的微光中。
少年盯着她的目光许久没有收回。
……
姜蕖用完晚膳又百无聊赖在寝殿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天空彻底黑沉下来，才翻身下了软榻，在巧巧欲言又止的视线中，再一次爬上石墙。
佛堂吟诵经文的声音明显比昨晚要稀少许多，但是靠近主殿，明空那带着独特声线的诵经声却还在响着。
姜蕖一推开窗里面的声响却又顿时没了，抬头就对上和尚有些无奈的视线对上：
“娘娘若是有事，大可以走正门。”
“……走不了正门。”
姜蕖回了一句才从窗户上跳下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免不得要被人闲言碎语。”
可要是这样偷偷摸摸地被发现，可就不仅仅是闲言碎语了。
对方显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明空想将人劝回去，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劝了没用。
“你不说我不说，放心，没人知道的。”
姜蕖自顾自从一旁拎了个蒲团过来，和和尚面对面坐着：
“我们昨天说到哪了？”
对方这么问，明空自然就跟着往下想。
说到……
了解……？
明空忽的抿唇。
这个话题……
“佛法！”
姜蕖突然出声，却一点没提昨天被打断的那个词汇：
“我想起来了，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教我点佛法。”
明空的眉头不知道为什么轻轻皱了起来，盯了她好一会儿，心中那股莫名的异样感终于被压了下去：
“娘娘想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