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各自有需要忙碌的工作,这次与卡尔一同踏上归程的人少了许多。
马车夫紧张地握着缰绳。这趟活计他的报酬足有两枚金币,后边儿车厢里坐的是哪儿来的贵客他也不敢多问。
“莉莉安这次也不跟着?”芙兰莎舔了舔嘴角,上面还有残余下来的一点儿血迹。
卡尔一边下意识抚摸着脖子上有些发痒的伤口一边回答道:“冒险者公会最近会很繁忙,所以得她和杜尔南一起坐镇。再说关于魔法物品的鉴定,没几个人的眼光能达到她这样的水准。所以这次就先让她留下吧。”
“战争是很危险的事情,有一个法师在旁边多少能安心一点儿不是吗?”芙兰莎回到了卡尔正对面,翘着腿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匆匆闪过的风景。
卡尔对这场战争的厌恶是写在脸上的,一路上私底下已经发了不少牢骚,现在才刚刚冷静下来能聊一点儿正事。
“施法者应该不会缺,你也看到了,那天冬盾盛典的时候,和我们对战的那几个兽人战士魔法技巧都是如此卓绝,如果曼德里希有这样的手段和精力,再培养几个类似的人才应该不成问题。”卡尔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修习术法绝对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哪怕是动用了禁忌魔典,向神祇借的力量,总有一天是需要归还的。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芙兰莎点了点头,而后又收回视线,看向车厢中的另一边,“你带上她是为什么?”
此刻,泰米丝正慵懒地坐在卡尔身边,嘴里含着一枚葡萄味的水果硬糖。她的脸被奥术丝线编织成的面纱给遮蔽了起来,因此多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至于为什么要遮住脸……泰米丝化形的形象,如果出现在深水城,很难不产生轰动。
“因为她没什么事情做。”卡尔回答的很干脆。
最近几天浮石镇上上下下忙得焦头烂额,只有刚到浮石镇的泰米丝立刻承担起了原本泰娅最重要的工作——陪安妮玩闹。
说起来,身为银龙,泰米丝倒也并不排斥体内拥有魔鬼血统的安妮,也算是一桩奇事。
这边泰米丝听到卡尔的解释,有些不满地睁开了眼睛:“我只是对传闻中人类的政治斗争很感兴趣而已。之前在族群中,长辈们也不止一次地提到过,说什么最光鲜亮丽的人才是最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你的长辈非常睿智。”卡尔点评道。
芙兰莎则是奇怪地问着:“银龙不应该是比较爱好和平的吗?而且对智慧种族也有亲和,这种内战应该是银龙族群会去尽力避免的东西才是。”
“这是你们人类学者在研究巨龙的过程中根据极少量的样本得出的大量有失偏颇的成果中最著名的一条之一。”泰米丝说出了一连串复杂的长难句,随后立刻又话锋偏转,“我的父族中有几个长辈的确厌恶和反对战争,但并非银龙生来天性如此。在凡世游走的银龙们会与你们人类这样的短命种结下一段段纠葛不清的关系,为了保护我们重视的人不受战火荼毒,我们才有可能出手与干涉一场战争——这样的干涉,也只针对于真正值得付出的朋友。”
“就算是这样,那也应该到不了去支持一场战争的地步吧?”
泰米丝发出了一声轻笑,学着希雅天生带着些许讽刺的声音说道:“除了对人类等短命种的好感之外,我们对财富与其他巨龙一样怀着深深的热爱。而对和平的青睐,也不代表我们会对刽子手的屠戮行为作壁上观。”
这番回答相当漂亮,甚至隐隐有一种出尘的感觉。如同一个隐士在闲谈人生信条一般。
只是像泰米丝这样遵循本我的生活,在卡尔看来,也只是这头银龙在人类社群中生活的时间太短了一些而已。浮石镇眼下还勉强能算得上是人性乐园,但要是让她体验一下深水城的风土人情,恐怕不出一年,今天这番话就得换一个调调了。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马车行进的速度也不算快。直到四天之后的黄昏时分,卡尔才看到那扇斑驳的南城门。
叛乱中,这里是叛军的主攻方向,城门损毁得相当严重,尽管大量工匠已经搭起了脚手架,仍在不停地进行着修补工作,但显然,很可能要一直等到来年,才能让深水城重新恢复如初了。
卡尔将要到达的消息是提前通知过的,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在这破损的城门口,还会有两列士兵夹道欢迎他的到来。当马车慢慢驶入城门,那些士兵们则整齐而有力地执行了深水城军礼。
欢迎人群中,有一个卡尔只听莉莉安提起过的生面孔。将众人迎了下来。
卡尔看了一眼女军官胸前的旧制贵族徽记,便试探着问道:“请问是霍普妮·豪斯女士吗?”
站在马车边,正微微鞠躬的霍普妮听到卡尔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倒也有些意外。但明面上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只礼貌地点头道:“我是霍普妮·豪斯。深水军第一步兵旅指挥官。”
与安妮一样,魔鬼的诅咒让霍普妮的肤色十分显眼,但她此时腰间别着的佩剑剑格上,却刻着一枚专门压制邪魔鬼祟的符文。
卡尔又认真打量了一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军官,随后伸手与她简单一握。
“莱拉女士与曼德里希先生已经在深水宫等候多时了。马车上的行李会有专人送到伯爵大人在深水城中的庄园地产里,请伯爵大人与我走一趟吧。”
霍普妮做足了礼节。
“这么着急?”卡尔问道。
霍普妮点点头:“战火在即,时间不能拖延。伯爵大人,请。”
卡尔便也不再客气,跟在霍普妮身后几步的距离,与芙兰莎和泰米丝一道向深水宫走去。
“说起来,怎么没见到街上巡逻的城市守卫。”
“特殊时期,现在深水城的城防由深水军全权负责。”霍普妮像是在解释一件小事一样淡然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