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主公,您这是何意”
陈宫听得有些晕,没明白刘铄话中含义,因此试探性询问。
“很简单。”
刘铄长出了口气,轻声言道:“我想完善军官的岗位职责内容,以及相应的考核办法,至少也要在绩效考核中,增加军队阵亡率的指标。”
“如果一场战役结束,军队的阵亡率太高,相应的绩效考虑系数便要降低,阵亡率保持越低,则相应的绩效考核系数越高。”
“如此一来”
刘铄眉目稍稍有些舒展:“或许可以遏制这种不计牺牲,也要争抢功劳的现象,长此以往下去,军队的阵亡率必然下降,而因为老兵的增多,战斗力势必增强。”
陈宫捏着颌下一缕胡须,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主公这般想法,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但若是指标制定太过严苛,反倒会挫伤众将官的积极性,如此便得不偿失了。”
“没错。”
程立手抚颔下美须髯,深以为然地道:“现在众将士固然是在抢功劳,但毕竟作战的积极性很高,只有调动了军官的作战积极性,军队的战斗力才会很强。”
“而如果过分强调阵亡率,反倒会让众将官消极殆战,如此本末倒置,必定得不偿失,属下不建议如此。”
刘铄颔首点头,他自然明白岗位职责制的优缺点,过分强调阵亡率,的确会令某些军官在极端状态下,丧失一定的积极性。
或许
自己的这套制度拿出来,以后是不可能出现以少胜多,以弱克强的经典战役,甚至也不可能出现霍去病、卫青这样的名将。
毕竟,某些战役明显是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而攫取更大的胜利,如果大家都斤斤计较那点东西,又有谁愿意牺牲呢
“嗯。”
“尔等的顾虑很有道理。”
刘铄先是肯定了陈宫、程立的想法,但随后给出自己的意见:“所以咱们要对战役获胜的系数加大,言外之意,便是保证战役获胜的前提下,尽量降低阵亡率。”
“假设战役获胜的绩效是甲级,那么全员的绩效是甲级,至于内部将校的评级,要考虑阵亡率、参与度等多种因素,会有甲优级、甲平级、甲劣级等。”
“诚如今日之战,获胜几乎是板上钉钉,可众人还想着不计牺牲地争抢功劳,那么便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
“咱们完全可以等上两日,待攻城器械抵达战场,再行发起总攻,如此一来,既可以保证获胜,又能保证阵亡率,可谓两全其美。”
陈宫似乎有些明白了,皱眉言道:“主公的意思,是要分级考核”
刘铄点点头:“没错,简而言之,便是加大战役获胜的权重。”
陈宫从未听过这样有趣的设定,缓缓点头:“单从理论上而言,是可以实行的,只是不知具体的效果,会如何”
“仲德,你以为呢”
“这个”
程立思忖了良久,给出自己的意见:“若是加大战役获胜的权重,自然不会挫众将官的作战积极性,但内部将校,则会相会推诿,这样更考验主将的统筹能力。”
“参考咱们已经制定的考核指标,对于统帅的各方面能力,要求会更高、更严苛,纵观我军现在的将校,只怕除了公明、孝父以外,很难有人符合主将要求。”
这一点,刘铄倒是不否认:“没错,目前我军各级将校中,大部分皆是将才,而非帅才,的确很少有人能够达到,但不得不承认,帅才才是咱们真正需要的。”
岗位职责制的真正作用,绝非是为了制造内卷,而是要赛选出真正能符合要求的人才,从而令选官制度“优者上、平者让、劣者下”的原则,得以充分发挥出来。
纵观大汉的各种选官制度,实际上因为缺少严格的量化考核,才会存在那么多的猫腻,所谓明规则到达不了的地方,便会滋生潜规则,便是这个道理。
想要真正建立一个强大的政权,绝非只是拳头硬即可,那只是一时,而是一世,只有靠完善的制度,才能令一个政权真正持久强盛。
刘铄没有强悍的系统,更没有绝对的力量,他有的只是超越时代的知识、见识,想要真正意义上强大起来,付出的努力,绝对要比寻常穿越众多的多。
他需要一遍又一遍的试验,然后寻找问题,最终找到问题、解决问题,再次升华自己的理论,而后继续指导实践。
这才是正确的思维方式!
当下,刘铄毫不犹豫地决定道:“公台、仲德。”
二人齐齐拱手:“在。”
“这样如何”
刘铄长出口气,轻声道:“修订军官岗位责任书的事情,暂且交给你们二人,你们按照当前的问题,想办法去弥补,而后在拿下陈留后,尽快递交一分草案与我。”
陈宫点点头:“好。”
程立颔首:“主公放心,交给我等即可。”
刘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摆手道:“既如此,二位回营休息吧。”
二人起身,拱手致谢。
随即。
躬身离开大帐。
次日清晨。
雄鸡报晓,朝霞满天。
巍峨雄壮的陈留县城外,乌泱泱的兵马如同乌云般抵在城前,刀枪如麦穗,戈戟似矛林,各级将校的军旗,遮天蔽日,延绵不绝。
此刻,正在城头站着的张超,只感觉肩上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有真正见识过刘铄军队的模样,才能清楚自家兄长,缘何败得如此迅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刘铄的军队一眼望过去,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荒古凶鹤,刘铄端立在中军的楼橹之上,四周将校如云,甲士如林。
而在其身后,无数臂膀腰圆的力士,正高举着鼓槌,狠狠地敲击着碾盘大的战鼓,浑厚的鼓声在整个战场上激荡回响。
单纯只是气势,便比此前的陈宫所部强悍不知几许,这绝对不仅仅是兵力上带来的震撼,更是腾腾杀气所摄。
咕噜—!
张超的喉结强有力地上下翻滚,不受控制般地强咽了口口水,那按在城墙垛间的手,几乎要紧张地抠出印子。
若是此前,他还有信心与陈宫角逐一二,见此庞大军阵的一幕,张超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在顷刻间破灭。
且不说曹操的援兵有袁术在阻截,即便没有袁术,单从颍川杀到陈留,没有半个月都不可能办到,而他现在即便坚守,只怕也撑不过三、五日。
怎么打
这仗没法打!
可是,让他开城献降给一个杀掉自己兄长的奸贼
张超扪心自问,他是绝对办不到的。
硬着头皮,张超扭头瞥向智囊,试探性问道:“子源,咱们能守得住吗”
臧洪喉头滚动,面色阴沉,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主公,刘铄的实力远超我军预料,只怕凭目前陈留军力,我军坚守不了太久。”
“该死!”
张超暗自啐了一口,双眼的瞳仁突然收缩,冰刺般的视线深深地盯在楼橹中刘铄的脸上,半晌未有片刻移动。
在这肃杀的气氛中,臧洪神色略显不安,扭头瞥了眼张超,顿时被其深如海、切入骨、冷如冰、寒如霜,浸满了怨毒与仇恨的表情,彻底怔住了。
那是不死不休的恨!
“主公放心。”
臧洪欠身拱手,当即表示道:“不论战果如何,属下皆会随同主公一起,战至最后一刻,哪怕殒命于这陈留城中,亦在所不惜。”
张超内心颇为感动,颔首点头:“子源,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