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够了吗。”
姜令仪没有被撞破的心虚,甚至连害羞都没有,席玉真想扒开这个女人的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侬丽的眉眼间尚凝着少年独有的执拗,其间又裹狭着沉闷的阴郁。
姜令仪只是一眼,便看穿了席玉的小心思。
“怎么,怕我伤害了你的郑姑娘。”
席玉摇了摇头,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看着姜令仪,漂亮的脸上满是平静,甚至还带着轻松的戏谑。
在他的记忆中,姜令仪在听到此事后,绝不可能如此平静,她将赵泉当做了自己的私有物,不由得他人觊觎一丝一毫。
这一次,席玉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
“不过,你的心上人倒是瘦了许多,想必这些日子也是十分伤心的。”
姜令仪目露怜悯之色。
好似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她,坦然的有点太过不要脸了。
如今席玉学乖了,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便要转身离开。
可姜令仪的声音却幽幽的传来。
“小姑娘真可怜啊,今日被人哄骗着去江边幽会,还跟丫鬟走散了……”
说到这,她又故意停住,而刚刚还要走的少年脚步一顿,脊背悄无声息地绷起来,压得直而紧。
他语气又冷又硬。
“除了用她威胁我,你还有新鲜的招数吗。”
“招不在多,有用则灵。”
姜令仪勾着唇,目光狡黠又顽劣。
“欲听后事如何,下棋赢了我便告诉你。”
夏风拂过。
撩动了少女的发丝,她平日里不喜沉甸甸的繁杂首饰,今日也一样。
一头青丝挽起,发间一抹绯色点睛,那发带随着风动,穿梭在墨色的发间,成为了这沉寂的夜色之中,唯一的一抹亮。
席玉眸光微动,像是妥协,又像是自我催眠。
他在心里想。
一切都是为了阿柔。
是吧。
半个时辰后,葱白的指尖一动,黑子落下,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
“又不专心,看来郑七姑娘也没那么重要啊。”
她语气闷闷。
席玉似有所感地抬眸,正见她单手撑脸,赤红宝石的璎珞在她的心口处一晃一晃的,往上看,是石青色的袖衫衣领处,露出了一截白胜雪的脖颈。
他的眼睫颤了颤,目光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紧抿着唇,神色晦暗。
“三局两胜。”
姜令仪挑眉,却没拒绝。
她年幼时便斗鸡撵狗,常常将慈宁宫搅得不得安生。
那时候的太后忙于政务,又舍不得压抑着她,便特意寻了许多师傅给她。
琴棋书画,舞蹈女红,甚至于骑马射箭,习武学艺,她统统都学过一阵。
可到最后,唯有下棋是她坚持了多年的。
有些是因为忙于政事,有些是因为没有兴趣,唯有下棋,她能在心浮气躁之时,扯着那人下一宿的棋。
她早便听闻过北黎的新帝棋术上佳,却一直没有机会见识过。
而第二局之时,席玉终于认真了起来。
他捏着白棋,看着姜令仪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散漫,到后来的认真,心口密密麻麻的泛起了奇怪的情绪。
软绵绵的,他忍不住再多偷看她一眼。
她下棋时,一改往日的散漫,目光澄澈又纯粹,许多微小的表情,都格外有趣。
例如说,她下了一步极好的棋时,她便会得意洋洋的笑弯了眼,像是一只机灵地小狐狸。
被自己看破了陷阱时,她便会不太高兴的撅一下嘴。
认真思索时,那葱白的指尖会不自觉的在桌面上轻敲几下,眉头轻轻蹙起,目光清明,在烛光下乖的有些让人晃神。
第二盘,初见席玉的棋术的少女棋差一招,她却丝毫没有气馁,两眼都翻腾着兴致盎然的光芒。
“再来。”
第三盘,二人胶着许久,厮杀的不分上下,最后却只比出了一个平局。
这一次,许久未下的如此畅快的席玉放下手,他的手中,只剩下黑子了。
“平局。”
“嗯,她安全到家了。”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席玉愣了愣,而姜令仪以为他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郑七姑娘安全到家了,毫发无损。”
席玉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了。”
玩高兴了的姜令仪不再纠缠,大度的点了点头。
“杏蔼,送他回去。”
这般用完就丢,看着姜令仪如今没心没肺的模样,席玉心里莫名的生了一团火。
“不必,我自己回去便好,郡主还是顾好自己吧,别到时候什么都落不着,平白替别人铺了路。”
他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暗讽姜令仪识人不清。
姜令仪眨了眨眼,想到刚刚姜衍的模样,又看着席玉这副模样,忍不住心中感慨。
赵泉还真是人憎狗厌。
“我看起来像是大善人吗?”
一句反问,席玉哑口无言。
他拂袖离去。
姜令仪施施然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幽幽问道。
“难道我不像吗?”
“……”杏蔼沉默,簪星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主子最好。”
她的眼睛亮晶晶,话里没有半分掺假。
姜令仪灿然一笑,欣慰的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
屋外,席玉脸上的怒火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情绪。
细腻的掌心有一颗黑子,在白皙的掌肉之上格外显眼,他的眸底潮澜涌动,又在夜色的掩饰下弥散得干干净净。
他拧着眉,想要将棋子丢弃,最后却依旧紧紧的攥在了掌心之中。
用力至极。
想要将它揉入骨血之中。
“姑娘,今天你要吓死我了。”
双眼红肿不堪的小丫鬟心有余悸的替郑玉柔梳着发,可今日险些遇到意外的郑玉柔却托着腮,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甜滋滋的。
小姑娘眼里泛着甜蜜的光,晃呀晃,像是河畔的潮水。
涨涨落落。
她仰着头,白皙的脸上带着羞赧。
“秋秋,你说,救命之恩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