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凤梧宴,让姜令仪出尽风头。
外头对她的传言四起,她却在宴会后一个月内,婉拒了所有的邀请。
永春轩内。
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角力,莹白的指尖捏着一枚黑子,她的对面,正坐着一男子,他面色素白,嘴巴微微抿起,而后放下了手。
“我输了。”
席玉面上倦怠,神色更是冷的惊人。
他身上穿着宫中御医的衣衫,发式也梳成了南宋男子的模样,除了那双精致深邃的眉眼,倒也看不出与寻常南宋男子有什么不同。
“你不太认真啊。”
姜令仪像是看不到席玉脸上的冷漠一般,撑着脸颊打量着他的模样。
比起赵泉那装的人模狗样伪君子,她更喜欢席玉这样的年轻貌美的……
少年人。
恩,主要还是年轻貌美。
席玉面无波澜。
“郡主算无遗策,在下甘拜下风。”
看着他如今郎心如铁的模样,姜令仪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不喜炎热,到这夏天,便更不喜欢穿那些复杂的衣裙。
今日她身着水蓝细绫香云纱裙,肩头堪堪披着芙蓉绡丝纱衣,露出了那赢弱纤长的脖颈和如蝶般展翅欲飞的锁骨。
在自己面前穿的如此随意,像是与自己有多熟稔亲近一般。
席玉生硬的挪开目光,半月前,一个哑巴宫女往他的院里送了一个木盒。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和一个荷包。
纸条上笔走龙蛇,字迹锋利,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静候佳音。】
字不知道是谁的字,荷包却是郑七姑娘的荷包。
想到姜令仪做的荒唐事,席玉脸色冷的更加瘆人。
一旁的簪星环胸抱剑,便像是守护神一般护在姜令仪的身后,似乎只要席玉有所企图,她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教训。
胸口的伤疼了两个月,如今回想起来,依旧难以忘怀,席玉郁卒的抿着唇,一旁的姜令仪却促狭的挑了挑眉。
“是吗,席玉公子这棋艺,都还不如我家簪星呢,实在是无趣。”
“那郡主如此大费周章的将我召来,便是为了找我下棋吗?”
“自然不是。”
姜令仪敛起了脸上散漫的神色,一本正经的拧起了眉。
席玉见状,也微微绷直了背脊。
来了,果然是……
“还可以听曲看戏,这长夜漫漫,席公子可以做的事,可还多着呢。”
姜令仪凤眸微挑,如今她身枝已经抽条,曲线窈窕,目光灼灼的望向席玉之时,竟生出了几分惑态。
席玉忍无可忍,掌心重重拍在了木几之上。
“你!”
“唰!”
长剑出鞘的声音格外清晰,席玉冷着脸,簪星也皱着眉,两人不声不响,空气中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你到底想做什么。”
席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问道。
他已经是忍无可忍了,可面对簪星的剑,他只能再忍一会。
姜令仪将他与另外一个和他身形相似的男子偷龙转凤的调换出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寻他耍乐的吗!
“怎么总是爱问我这个问题,你觉得你能替我做什么,便不能是我贪图你的……美色?”
最后两个字,姜令仪说的意味深长,她抬手示意,簪星便乖乖的收起了剑。
饶是知晓她定对自己有所图谋,席玉还是忍不住气红了脸。
寡廉鲜耻的疯女人。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杏蔼便悄然走进了屋里。
“主儿,二少爷来了,还有……端王殿下。”
席玉脸上的怒容一滞,却见姜令仪毫不在意的收拾起了残局。
“让他们等着。”
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添了一句。
“跟姜衍那个蠢货说,要是他乱闯进来,回头就让兄长打断他的腿。”
“……是。”
看着姜令仪这般晾着他们,席玉深感自己摸不透这个女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如今赵泉就在外面,你不怕他看到我们……”
说到这,席玉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如今的情形。
姜令仪却自然的接下了他的话。
“怕什么,怕他看到我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吗?”
“你知道就好。”席玉冷笑一声,却见姜令仪支起身子凑近了他,刚刚捏着棋子的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
细嫩的指腹被轻轻摩挲着,少女凤眸潋滟,黑白分明的眸底倒映着水光,一片清明,看不出任何淫邪之色。
“那你是什么,奸夫?”
席玉浑身一震,抬手便要拍开姜令仪的手,却只打上一冰冷的硬物。
是剑鞘。
这下子真是忍无可忍了,席玉愤然瞪向簪星。
“如今可是她在调戏我。”
簪星眉头微皱,似乎没能理解席玉的意思。
姜令仪轻笑一声收回了手,她悠悠站起身来,看着席玉被她逗的耳根通红的模样,她心情颇好的示意簪星收手。
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话。
“前些日子我兄长亲手抓了几个詹台家的探子,乖乖留在这对你没坏处。”
徒留席玉一人坐在榻上,面色阴郁,眉头折的紧紧的,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而庭院内,烈日炎炎下,二人等候的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姜衍一脸不耐的翘着腿,看着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站在一旁的赵泉,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你看你,便要来这死丫头这里受罪,还非要扯着我。”
赵泉抿唇。
这个月,他在朝中有三名与他私底下结交之人因失职之罪,被贬出京,而上奏弹劾之人,便是姜令仪的兄长,姜衡。
这三人平日里与自己表面上素无瓜葛,实则是他费心心思在各个机关埋下的暗桩,只待扳倒太子之日他们能有大用,可那姜衡狂妄不可一世,竟当众将几个北黎探子带上大殿,而其中一个,竟还是其中一位官员的妾室,机密要处的官员身边竟都是敌国的探子,此事若是传出去,南宋的颜面何存,以至于这次连在朝中转圜一二都没能来得及,几个官员就被贬出京城流放三千里之外。
而这几个官员,正是那册子之上的名字。
想到那册子中一干人等,赵泉只觉背脊发寒。
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吗?
那那个奸细会是谁呢。
还是,不止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