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从胜先去插电烧水了,文小满就坐在堂屋里给杨秋芝打电话。
“妈,我们已经到家了,今天路上也没结冰,村里路也修好了,所以就到得比较早了。家里你叫李婶儿打扫了?一进门干干净净的。”
杨秋芝把悬了一天的心放下,“怕你们到家太晚了,你爸爸收拾起来又不麻利,就喊李婶儿过去稍微打扫了一下。”
杨秋芝一年会给李婶儿几百块钱,让她帮忙晒晒被子,整理整理家中物什,免得家里无人居住而残败不堪。
李婶儿嘴巴紧,并没有说她从中还得了钱,只对人说帮帮忙,文家回来了会送些瓜果点心之类的,这才没有别人来抢这个活儿干。
水热还要一会儿,父女两个先把床单被套都铺好,又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橘子罐头来吃了。
等到水差不多热好了,文从胜让小满先去洗漱,他则在外面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烟头明明灭灭,被吐出来的烟雾里,带走了许许多多个当年。
歇了一晚之后,文从胜早上先把给李婶儿带的年礼送了过去,李婶儿欢喜得不行,邀请他们父女俩到家里吃早餐,文从胜正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没有任何拉扯就答应了。
文小满到了李婶儿家里才发现他们家里还有另外一位陌生的姑娘,她端着碗坐在火坑屋里,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菜,看上去很是腼腆。
李婶儿笑着替他们介绍,“这是我儿子在外面谈的朋友,是贵省那边的,今年春上就办酒席。他和他爸今年过年都没回来,趁过年在外面多赚点钱了才周转得过来。”
文小满乖巧地喊了一声,“姐姐好。”
那姑娘柔柔一笑,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妹妹新年好,叔叔新年好。”然后站起来给他们搬椅子。
坐在火坑屋里不是很冷,那姑娘就把棉袄敞开着的,里面穿着一件比较贴身的毛衣。
文小满看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暗想着难怪这么着急要找钱办酒席了。
这姑娘还没结婚就大着肚子住到了男方这边,又是这么个小意温柔的性格,也幸好是遇到了李婶儿这么老实不作妖的婆婆,不然肯定会被欺负死的。
文从胜大大咧咧地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一个劲儿地夸李婶儿手艺好,运气也好,找个儿媳妇都这么斯文。
吃过饭后,两人就带着给爷爷奶奶和二叔家的年礼往祖屋那边去了。
文从胜年前就给二老打了钱过来的,现在手里拿点东西就是那么个意思。
还没有到门口呢,文奶奶看到大儿子的身影刚出现在小路那头,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吃早饭没有?”
自从她的好大儿出钱修了路之后,村东头那个平时讲话最落人面子的老寡妇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赶场的时候去信用社取钱,别个村的老头老太太都会对她说一句‘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以往她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飘飘然了许久,把所有的好都记在了胜大身上。
只恨不得胜大就在身边,她天天都要给他端碗红糖煮蛋过去的。
文从胜倒是没有那么兴奋,淡淡地回了一句,“吃过了。”
“你爹到老支书那里去了,他两个往常最要好,现在那个先走了,你爹就说要多陪陪他。老二和唐秀也过去守着了。”
文奶奶丝毫不介意文从胜现在的态度没有以前热络了,她觉得大老板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反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怎么都不会把她抛到一边不管的。
文从胜跟着走到了门口,想起他那个被砍伤了的侄儿,“小伟呢?”
文奶奶现在说起他还是很心疼,“他就作孽哦,背上缝得跟蜈蚣一样的。上半年他出院之后,就不愿意读书去了,天天就待在家里不出门,老二在外面搞事赚了点钱,一寄回来唐秀就跟他买了个电脑机,就跟电视机一样的那么个机子,里面也有人唱歌演戏,他一看看到大半夜,白天就睡觉,估计现在还在睡。”
文从胜没纠正她‘电脑机’的说法,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去读书也要学门技术,光在家里待着还是不行啊。”
文奶奶倒是无所谓,“等他明年满了18岁了就可以跟老二出去做事,现在村里那些儿子家,没几个读书的,也赚得到钱。”
听到文奶奶这么说,文从胜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文奶奶好似现在才看到文小满一般,略有些浮夸地夸起了她,“还是小满最扎实,读书也厉害,嘴皮子也厉害。”
文小满露出一个营业的假笑来,“那可不,读书的好处就在这里,会讲好多大人都说不过的道理。”
文从胜被文小满说的话给逗笑,把给老二家的年礼放下,打算先去老支书那里,“我和小满先去那边看看。”
“我关门了一起过去。”文奶奶转身把门锁上的,再把钥匙放进了挂在门口的解放鞋里。
这种露脸的好时候,她是不会错过的。
三人很快就走到了老支书家,看在村里那条新公路的份上,即便今天才是停灵的第三天,要到后天早上才会下葬,这里也挺热闹的。
打纸牌的打纸牌,打麻将的打麻将,还有一群妇女围着火炉在嗑瓜子聊八卦。
除了孝子贤孙头上戴着的白色孝布,都感觉不到这是在丧礼上。
管事的见到文从胜他们过来了,急忙把老支书的儿子孙子都叫了出来待客,还让人扯了两条孝巾过来给他们父女俩。
其他客人也看了过来,纷纷说着‘大老板回来了’‘大老板稀客啊’之类的话。
文小满跟着文从胜一起去了灵堂,给老支书磕了三个头。
然后文从胜就被一群称兄道弟的人给拉走了,文从胜只来得及跟文小满说了一句,“你自己吃了饭就先回去啊。”
文小满来的时候扫了一眼,看到了姐姐当初在村里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决定留下来多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