鲧死活不回来。
哪怕帝尧三番五次派人去催,鲧就是厚着脸皮不回来。
甚至帝尧都让人传话,说姚重华和自己的两位女儿,不日将大婚,让他回来参加婚礼。他还是不回。
当帝尧看到他说要去给自己女儿抓俩漂亮水妖当嫁妆时,帝尧只能是吹胡子瞪眼,对整个混不吝的属下,也毫无办法。
伯益特意找了传讯的官员,问到鲧的情形。
那官员脸色古怪地犹豫了许久,才告诉伯益,鲧真挺好的。
当自己冒着被水妖吃掉的危险,趟着洪水找到他时,他就在一座山顶上,正吃火锅呢。
火锅里,蹲着不知道什么兽类的骨头,香气四溢。
他越说,伯益眉头皱得越紧。
鲧虽然是公认的混不吝性子,但是在大事上,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在治水时候吃火锅,这已经不是神经大条了。
伯益在给皋陶、姒文命等多位人族核心解除了融兽的隐患后,立即和文命、羿、垂、夔等人,骑着应龙上路了。
“不对啊,这大荒的水域,很有问题!”
天空中,应龙突然疑惑地说道。
伯益等人四处观察,却只看见白花花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出。
“当日共工连通天下水域,我也是有感应的,水域连通,虽然对水妖一族是好事,但是却会加剧水灵诞生的难度,可我一路走来,为什么感觉这大荒的水域,都在快速孵化水灵出来?”
应龙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伯益眉头紧锁,姒文命突然问道:“老龙,水灵有好坏吗?你能感应得到吗?”
应龙不说话,继续在空中飞驰。
过了一大会,应龙突然晃了两晃,差点把众人掀下龙背。
“怎么了,老龙?”姒文命紧张道。
应龙惊呼道:“那水灵,个个充满了邪意,此时还未诞生,已经和被污的水族沆瀣一气,正不断驱使着大江大河的水,有意识地去围堵所有的生灵聚集地。”
羿突然指着前方喊道:“前面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却发现一道土石之墙,正拔地而起,一条大河奔涌而至,却被那土石之墙牢牢挡在了外面,眼看就要分为无数支流。
一点光芒闪过,那大河上,有一道鱼影若隐若现,将撞散的大河重新聚拢到一起,一下又一下拍打着那停止生长来到土墙,宛若那海边之浪。
“鲧大人在那边!”
应龙突然喊道。
却见那拔地而起的土墙上,站着一个雄壮的身影,从墙上纵身跃下,一拳打在了空中的鱼影上。
鱼影挣扎着,似乎想重新凝聚,最终还是破碎在了空中。
而那浩浩荡荡的大河,也逐渐退了。
伯益等人落地,看到鲧的样子,个个都鼻子酸了。
曾经魁梧的身形,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一般,皮甲挂在上面,空荡荡的。裸露出来的皮肤,密布着各种伤口,牙印、爪印等不计其数。
甚至就连眼睛,也丢掉了一只,只剩下一个黑洞。
姒文命怒吼一声,虎目含泪,拽出了大斧,却不知道挥向谁。
鲧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骂道:“干嘛干嘛?老子还没死,用得着你叫唤?”
说着,一巴掌接一巴掌拍了过去,身形过高的夔,甚至主动蹲下来,让鲧拍了一下。
除了应龙,所有昔日人族少年,都挨了一巴掌。
“你们来找我干嘛?息壤只有我能催动,你们不在营地帮助人族重建家园,跑什么跑?当初那号称四凶的四个憨货,都各自在自己的领地抗击水患,我前阵子还见过他们,你们不是看不起人家吗?现在你们干什么了?”
鲧一顿数落,没人敢接话,按照经验,接话必挨掴。
“伯伯,你这么光明正大的用息壤,没事吗?毕竟名义上,我们可是送给天帝了。”伯益沉默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鲧瞪了瞪仅剩的独眼,骂道:“有个屁事,人间都成这样了,这时候还顾及天帝的面子?”
说罢,头也不回,一个人朝一座山上走去。
伯益招招手,所有人都默默跟在后面。
……
天界。
总是把英俊潇洒挂在脸上的天帝,今日可算是灰头土脸。
他呆滞地看着眼前雕刻精美的玉石盒,以及里面那突然炸开的“息壤”,再看看身上都是破洞的锦袍,乱糟糟的头发,顿时满腔怒火。
在他旁边,祝融甚至化成了一团火光,一点点灰色的“息壤”挂在他身上,让他的火光,都有些晦暗难明。
“这就是人族诚心献给吾的息壤?”天帝一字一顿地说道。
祝融勉强露出一张脸的形状,说道:“人族如今遭了水患,正是力量薄弱之时,我去惩戒他们一番吧。”
天帝突然摆摆手,在宫殿中来回踱步。
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天帝突然笑了起来。
“祝融听令。”
“祝融在。”
“你带十万天兵,以息壤作伐,斩其治水主官,试试人族的底线去。”
祝融愣了,急忙问道:“如此,岂不是和人族开战?”
天帝冷笑道:“人族大概率会吞下这口气,毕竟水患和水妖的异变,才是他们当务之急的,另外,不逼一逼,你怎知人族深浅?”
祝融点点头,艰难化作人形,朝宫殿外走去。
天帝突然又说道:“记住,伺机而动。”
……
人间一处无名山谷,数千人族士兵,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没有一个士兵,身上是完整无损的,缺几块拳头大小的皮肉,算是最轻的伤势。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瘦骨嶙峋,面露菜色,显然已经很久不进食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伯益看着很多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族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鲧长叹一声,犹豫许久,才讲出了个中原委。
原来,鲧原本就是急行军,伯益让夸父族造的大船,只适合救人,却没法真正治水,在很快塞了一船人后,鲧便将其安排在了安全地方,顺便放下的,还有自己携带的军粮。
没有了食物,鲧便动了以普通水族为食的心思,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吃了一顿鱼肉后,他便被水妖盯上了。
从那后,他不仅要带领士兵抵挡悍不畏死的水妖,还要动用自身力量,用息壤围堵水患,如此几日,便成了如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