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
田家庄里的百姓并没有在家中多雨,一个个披着蓑衣忙的不亦乐乎。
秋收早已经结束,粮食在交了赋税之后,也都入了库。
只是现在天下纷乱,赋税已经是极高,真正能够落尽他们自己口袋的粮食并不多,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还真不好说。
若是佃户那更惨,虽然不用交税,可是若是遇到个黑了心的东家,那恐怕连来年春天的种子都留不下,想要过冬,就只能去向东家借那利息高到天的粮食。
本来田家庄也会因为粮食不够而忧心忡忡,甚至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村民会组织一些青壮劳力,趁着冬季未来的时候,去山里打些野味补贴家用。
但是今年不用了。
自从秋收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往年只是有些鱼获的靖水河,好像里面的鱼获仿佛炸了锅一般,随便弄个杆子,鱼线就能钓上大鱼。
那十来斤的大鱼,简直一掉一个准。
这下不仅仅是田家村等这些紧邻靖水河的百姓在秋收后来疯狂垂钓,就连距离靖水河比较远的人也会不辞辛苦的捞鱼。
只是可惜,他们并不是以打渔为生,所以没有太大的渔网。
好在这些鱼就好像几百年没吃食一般,钓竿一下,就立刻能掉上来。
也是靠着这些肥美的大鱼,让村民们在秋收的时候,能够天天饱腹,一身力气就像使不完一般。
为了更长久的储存这些鱼,村民们把鱼风干,烟熏,利用各种方法炮制起来。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鱼太多了,根本来不及处理。
自然而然的,鱼就进入了洪城。
从第一盘靖水河的鱼被酒楼端上餐桌,这靖水河的鳜鱼鲫鱼就瞬间把名声打了出去。
因为这些鱼实在太过美味了。
很快,所有酒楼,和城中百姓,就只认靖水河的鱼,竟然让其他几条河和禄江的渔获到了无人问津的程度。
没有办法,平时靠着禄江和其他河流过活的渔民开始转战靖水河。
也因此和靖水河旁边的百姓因为争河道,还械斗了几场。要不是官府出面,说不得要死不少人。
田小娥是田家村田老实家的闺女,年方十九,算是田家庄出了名的大姑娘。
本来早就应该是作为人妇的她,却因为家中实在太穷,没有人愿意娶。这不仅成了田老实的心病,也是田小娥的心病。
但是现在,这个病治愈了。
靖水河河神大发慈悲,让渔获井喷,仅仅这大半个月的努力,田小娥的家中,早就被烟熏的鱼肉堆满了整个房间。
更是靠着鲜鱼在洪城赚了不少银子,有了这些钱,她总算是能够嫁出去了。
听说邻村李家屯出了个读书种子,样貌俊朗,就是家境不好,自己说不得也能依靠这些嫁妆嫁给他,若是日后高中,那自己岂不就是状元夫人!
所以,田小娥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
为了未来,这渔网要织的结实一些,多捕些鱼。
田小娥在幻想着未来,即便身上的蓑衣都已经被雨水浸透,打湿了她的衣衫,让她冷的瑟瑟发抖,依旧内心火热。
“不好了!不好了!”一声高过一声的急促呐喊,从村子外向着村子内传来。
田小娥疑惑抬头,就看见村子里的田二狗急匆匆的从靖水河那边跑了过来,蓑衣也没有穿,身上趴满了泥,应该是路上摔到了泥坑里。
田小娥看着田二狗这个样子,皱眉叫道:“二狗,你叫啥子嘛!这才刚过几天好日子,别把咱们的好运给叫没了!”
田二狗跑的急,终于跑到了村子里,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溅起大片泥水。
引来田家庄里大部分人的注意,纷纷围拢了上来。
“二狗,咋滴了,是有人落水了还是怎么了”
毕竟是在水里刨食吃,这已经是村民们想到的最大的不幸了。
二狗哭嚎不已,良久才叫道:“渔获没了,靖水河河伯老爷发怒了,今天一条鱼都没有打到,渔获没了!”
“唰!”整个村子瞬间变得静悄悄的。
只剩下连绵细雨落在屋檐上,大地上,水坑中,滴答滴答的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
“二狗,你可莫要开玩笑!”
“昨天还有打不完的鱼,这才一夜过去,咋可能一条鱼都打不到,二狗你要骗人,也编的像一些啊!”
……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脸上挂着僵硬扭曲的笑容,干巴巴的笑着,打趣着。
田小娥更是觉得整个天空都黑了下来,没有了渔获,就没有了银子,没有了银子,那自己的如意郎君岂不是就没有了。
她丢掉蓑衣,疯狂跑向靖水河。
有了她的带头,田家庄的村民仿佛如梦初醒,一群人都丢下了手中的活计,冲向靖水河。
很远,田小娥就看到靖水河边站满了人,他们就这么木讷地站着,一动不动,任凭雨水冲刷他们的身体。
田小娥感觉自己就好像吞下了冰块一般,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推开人群,一眼就看见在水中还在不断撒网,拉网,周而复始的父亲,田老实。
可是往日里那随便一撒网,就能捞一网大鱼的场景再也看不见了。
只能看见空网下,空网出。
田小娥还看到水性极好的,来自禄江的渔民不断地潜入水中,许久后才一无所获地浮起,脸上尽是失望。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田小娥最终呢喃着,就和岸边其他人一般无二,木讷地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水面,仿佛魂都丢了。
“鱼呢,鱼呢鱼去哪里了”田小娥不断重复着,没有人看见,她的脸庞缓缓裂开一道血口,而后化为一对鱼鳃,在她的身上也在飞快长出一块块鳞片,就和她吃掉的鳜鱼一模一样。
“啪!”一阵破水之声邹然响起。
田小娥猛地抬头看去,就看见在她面前的水中,跳出一尾十来斤大的鳜鱼。
“有鱼,鱼又出现了!”岸边的村民百姓惊喜大叫,叫的疯狂且歇斯底里。
田小娥更是几乎喜极而泣,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跳了出去,一把抱住了空中的鳜鱼,死也不松开,而后随着鳜鱼一起落入水中。
“不能丢,死也不松开!”田小娥对自己说着,但是她没有发现,她怀中的鳜鱼早就不知道何时消失不见,转而一个巴掌大的鱼钩不知何时挂在了她的嘴唇上,被拉扯着不断深入水底。
“哈!好大一条鱼!”
靖水河水神宫中,一个身穿河伯官袍的男子,手持钓竿,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田小娥惊喜大叫。
“先给我吃。”
“给我吃!”
两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竟然都是来自那男人身上。
酋荧趴在一旁瑟瑟发抖,在他的瞳孔之中,那个男人长着三颗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