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红色身影的眉尖带有些疲倦,眼神却闪动着一些不清不楚的光芒。
“我早就说过,你们是逃不走的。”
“我就是要跑,又与你何干”王潜一脸满不在乎地说道。
高隐突然笑了,“那你不妨再多挣扎几次,你们挣扎到最后无法挣扎的时候的绝望神情一定很有趣。”
听着高隐阴森森地笑容和话语,王潜皱起眉头,心想这归主教果然都是一群疯子,脑子没几个正常的。
高隐直直盯着眼前三人,想要从他们脸上看出绝望的神色,然而他失望了。
兴奋的情绪一下子便被冲淡了许多,他很不高兴。
于是他厌烦地挥了挥手。
身旁的尸体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原本缩进体内的骨骼再次重组,未多时,骨矛便与骨剑齐出。
王潜朝着李玄空微微颔首,说道:“李道长,麻烦你了。”
李玄空点点头,伸手一抹,从铜镜中取出木剑。
这次站在李玄空身侧,仔细地看清楚了木剑被李玄空从腰间铜镜中缓缓抽出,许桓顿时打消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心想原来是把东西藏在这里面了,然而另外一个疑惑又升起,为什么东西可以储藏在铜镜中
想起李玄空和王潜先前提到的阵纹,许桓猜测莫非这也是阵纹的效果
李玄空和那具尸兽兵刃相见,王潜回头看着下面崎岖的陡坡和近在眼前的青松城,心想今日运气真是极差,不对,这几个月运气都极差,回去必须让京城那些人给自己做一道转运仪式才行。
“李道长撑不了太久。”王潜说道。
“那我们能到青松城吗”许桓问道。
“如果再保持先前的速度也不是不行。”
说着,他们缓缓向山下走去。
因为坡度极陡,如果快速奔跑起来,便很容易身形不稳,就此滚下去,所以他们只能一边扶着身旁可以触摸到的事物,一边缓缓地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而若是这样的话便很难到达青松城。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是他们需要破局之法,那么便不能想着遵循这个事实。
许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边走着,手指不断揉搓,似乎想着一些难以下定决心的事情。
陡坡上的场面依旧是处于持平的状态。
虽说李玄空长时间的灵气消耗和奔走加上受了些伤,状态已经极差,但幸好那只尸兽虽然不是很满足生物的应有特征,但仍然还是生物,本就受了比李玄空更重的伤,加上一路追踪李玄空而来,体力也消耗了许多,所以他的攻击速度并不想之前那么迅速,也不再那么有力。
可是李玄空很清楚,他的灵气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然而尸兽的体力的消耗速度一定会小于自己的灵气消耗速度,到时候没有灵气的流转,自己又如何是它的对手
难道真要动用那一道最后的阵纹
就在李玄空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许桓同一时间下定了决心,不断揉搓的手最终凝成拳头,停下脚步,轻声说道:“既然只有跑才能逃脱,那我们便跑吧。”
王潜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当然不是表达凭什么听他的,亦或是凭什么要跑下去,而是凭什么能安全跑下去。
“其实我不确定。”许桓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们先前说那把剑很坚硬,所以我想试试。”
“哪怕可能会从这么高的地方滚到地上,可能会就这样摔死吗”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我也不想死在那个人手里,因为”许桓低下了头,似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说道:“我很不喜欢他。”
许桓认真道:“况且李兄挡在前面以命相搏,至少我们也应该做些努力。”
王潜带着隐晦的赞许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笑道:“既然这样想,那做便就是。”
许桓心绪纷繁,正忙于从包裹中将那柄黑剑抽出,自然注意不到王潜眼中那隐晦的赞许。
许桓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信心,抱着即将踏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心理,许桓觉得自己少做了些什么事情。
于是他又向上爬了几步,探出头来,笑道:“你就是那什么,红衣主教”
许桓自然知道他是红衣主教,高隐也很自然地觉得他应该知道自己是尊贵的红衣主教,那么这句话便代表着某种戏谑且轻蔑的态度。
高隐皱起了眉头。
许桓平时常常会考虑一些东西,所以说话还算谨慎,只是此时许桓懒得考虑这些,说道:“你觉得很有意思,但是我不想让你觉得有意思,所以我马上就要走了,所以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露出点能让我高兴的表情。”
因为这几天被高隐追杀,今天又被伤了手臂后狼狈逃跑,许桓很不高兴,他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人,所以他也不想让高隐高兴。
高隐想说些什么,但是许桓丝毫不理睬,便转身回到原先的位置。
俯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坡底,许桓微悸,但只是稍一会儿,便强行压制住这种想法,握紧了那柄剑。
许桓便拉过王潜的手,提醒了一声,便深吸一口气,开始向山下奔去。
由于坡度极陡,哪怕走路稍不小心也会速度的不断加快,前倾的感觉更加明显,就像在身前挂着一块巨大的铅块一般。
很快许桓身体便向前倾倒。
如果不出意外,他就会因为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拉着王潜在坡上摔倒,然后顺势翻滚到坡下。
但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他才会把这柄剑拿出来。
“如果你真的很坚硬,那你可要撑住啊。”许桓心中快速闪过这个念头,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借着下坡带来的冲击力,将这柄反握的剑狠狠地往土地上一插。
身形因为这把剑而略微一窒,但由于下滑的速度已经极快,所以只是暂定了一瞬间,身形便继续往下滑。
插在地上的剑也因为抓着剑柄的手向下牵扯的力而倾斜,随后剑锋开始不断切割破开地上的泥土,随着身形不断下滑。
先前许桓的右臂已经被那名尸兽划破出一道极重的伤势,此时抓着那把剑,伤口撕裂的感觉开始传来,许桓心头一咯噔,差点没握住那柄剑。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咬牙紧紧握住。
这道陡坡泥土极松,而许桓和王潜两个人体重叠加在一起,加上一段路程的助跑,使得这段冲击力无法被抵消掉,于是两人便不断下滑,速度不断变快。
刚开始许桓还能勉强用双脚赶上下滑的速度,到后来速度快得脚步都赶不上,索性直接不动脚,于是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不断往下滑。
握住剑柄的手指不断与剑柄摩擦,很快便磨红,破皮,渗出血来。
手臂上伤口的撕裂感,手指火辣辣地痛感一齐传来,许桓咬紧牙关,心想自己还是低估了下滑要付出的代价,为了忍住疼痛而紧握这柄剑,开口用力骂道:“混帐东西,刚刚真是骂你骂轻了。”
王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还有多长距离啊。”
王潜看向下方,说道:“应该快到了。”
然而这是安慰他的说法,因为王潜根本看不到山下,所以过了很久,许桓仍然还在滑。
此时的许桓已经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几次想要松开手臂,就此放开那把剑,都被他硬生生忍住。
但是随之而来的代价就是手臂传来要被撕裂的感觉。
许桓心想手臂不会就这样断了吧
他甚至想着,如果手臂断了,自己也不用受这种折磨,也算是努力到了最后一刻,到时候就算死了也是虽死无憾吧
但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不是他的风范,于是许桓只能咬牙继续忍住,钻心的疼痛感传递到了大脑,仿佛撕裂的不是他的手臂而是开始撕裂他的大脑。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也快被撕裂了,渐渐地已经开始无法感受到手臂的存在,连那股感觉都开始麻木了。
这种感受很让人害怕,因为一旦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万一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松手了怎么办
于是许桓咬了自己舌尖一口,让自己清醒过来,但这似乎并不是清醒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仍然觉得手臂的存在感觉极其模糊。
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此时是紧握着的还是松开着的,隐隐生出想要改变一下动作确认一下的想法。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种想法,转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指,继续无意义地咬着舌尖。
由于长时间的下滑,鞋底被土地不断摩擦,隐隐有支撑不住炸裂开来的迹象。
仿佛过了千年之久。
王潜突然说道:“看到地面了。”
许桓生出一丝松懈的情绪,于是似乎感到手有些松了。
许桓一凜,想要再次紧紧抓住那柄剑。
但他先前其实手并没有松,然而这次想要紧紧抓住剑柄的想法却因为无法感受到手臂而变成了松手的动作。
意识到不对的许桓却再也没有办法握住,一个踉跄,便摔倒在了地上。
然后他便拉着王潜在陡坡上不断翻滚而下。
很快尘土扬起,粘黏在了他全身,脸庞。
许桓觉得似乎连眼睛里,嘴巴里,全身内外都塞满了泥土。
幸好此时离地面只有一小段距离了,陡坡也开始变缓了些。
于是他和王潜很幸运的摔倒了平地上,借着惯性翻滚了几圈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