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夭夭这个东家出现在食为先门口的时候。
直愣愣杵在柜台后的掌柜看见她老眼含泪。
“东家,修东家已经在楼上了。”
柳夭夭扯下兜帽,神色淡淡:
“先带我身后的这些贵客去三楼,我去会会……”
“姑娘!”
声音熟悉,称呼也熟悉。
柳夭夭身子微颤,扭头就见白嬷嬷一身华衣站在台阶下。
“不用了,我亲自带他们上去。”
柳夭夭与掌柜说完,朝着门口的白嬷嬷摊手做了请。
小小的人儿,身披大红斗篷,乌黑的墨发披散,只取鬓角两捋用银箍束在脑后。
依旧是那副男童装扮,却因为那大红色的斗篷变得明艳起来。
白嬷嬷上山下下好一通打量,末了,眼中滑过满意之色。
“姑娘长个儿了,也更漂亮了。”
白嬷嬷上前,却自发落后柳夭夭一步的距离。
“是吗?多谢嬷嬷夸奖。”
没人不喜欢夸赞,女人更是。
柳夭夭如今虽然顶个稚童壳子,但内里可是个成年人。
“多日未见嬷嬷,嬷嬷风采更胜。”
柳夭夭这话不是恭维。
白嬷嬷如今虽披着温和的外衣,可那双眼中藏着的冷芒和笔直脊梁下挺直的身躯却叫人丝毫不敢忽视。
俨然称得上一句锋芒毕露了。
白嬷嬷对于柳夭夭的夸赞却谦虚的很:
“嬷嬷已经老了。”
这话柳夭夭也只是听听,像是这些身负内功之人,比之同龄人年轻,更较寻常人长寿。
想到唐锦贞教自己的口诀和打坐姿势。
以及自己如今依然空空如也的丹田,柳夭夭就想叹气。
白嬷嬷眼见着柳夭夭目光发散,便客气的朝着常百庆他们点了点头:
“一段时间没见,诸位翘着丰盈了不少。”
常百庆这才笑哈哈的接茬:
“可不是么,我们日子过的舒心可不就胖了么。都是夭夭的功劳啊,若是她不与我们同往,我们哪儿有今日呦。”
白嬷嬷自然知道这些。
但她还是的笑眯眯的点头,跟常百庆你来我往的寒暄起来。
梅姐儿偷偷瞧了眼自家老爹,被老爹安抚的揉了揉发顶。
楼里客人稀少,不过但凡瞧见柳夭夭的。
都会跟她打个招呼顺带问问身体,全然没有把她当孩子看。
末了,这些熟客还会朝二楼使眼色,内容不言而喻。
柳夭夭一一打过招呼谢过他们这才带着众人到楼上。
梅姐儿跟李梅两个自发忙碌了起来。
柳夭夭手中握着茶盏暖手,温吞道:
“嬷嬷前来,也是为了二楼那人?”
白嬷嬷含笑颔首:
“楼下那人是何大将军的庶子,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柳夭夭敲了敲茶盏,垂眼轻笑了一声:
“那这么说来,这鱼也不大呀……”
白嬷嬷笑脸微滞。
“叫唐大哥动作快点儿吧,我还有许多事儿没展做呢。”
向来宠辱不惊的白嬷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自家主子都上去拼命了,就为了把这军营的水搅浑,可姑娘却还嫌慢。
但这三大家族树大根深,便是根基尚浅的还是皇帝亲信,实在是不好弄啊。
柳夭夭自然看出了白嬷嬷的迟疑,琢磨着待会儿写信催催。
“那嬷嬷今日来是准备拿边城王的名头解决事儿?”
“姑娘有主意了?”
柳夭夭撑着脑袋,指尖点点茶盏:
“有了,嬷嬷在楼上稍等一会儿,我有信给唐大哥。”
白嬷嬷垂首应是,默默的将自家主子的令牌重新塞回了袖袋。
“常爷爷,常大叔,你们也稍坐,若有事儿,我必然会喊人的。”
柳夭夭用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说着让常百庆心肝直抖的话。
气得他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柳夭夭笑嘻嘻的出了门,徒留屋内众人枯坐无言。
却说柳夭夭关了门,转身的功夫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
被她随意拿在手里,不疾不徐的下了楼。
掌柜的还在楼下眼巴巴的看着。
直到目光触及柳夭夭手里摆弄的东西,见鬼似的瞪圆了眼睛。
柳夭夭直奔二楼那间被人用隐晦目光打量的包间。
到门口时,柳夭夭还听见了修雪飞的劝酒声。
“笃笃……”
修雪飞强扯出来的灿烂笑脸一僵。
“食为先柳某叨扰……”
自顾自报完家门,柳夭夭推门而入。
门扉险些拍在门口两个随从的脸上。
修雪飞的笑脸已经岌岌可危。
何广恬端着酒杯的手一抖,酒水溢出淌了满手。
“说西游记的柳东家?”
何广恬放下酒杯,拿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
一副没把柳夭夭放在眼里的样子。
“是我。”
柳夭夭朝着修雪飞抬了抬下颌。
“何公子?何大将军庶子。”
何广恬猛地抬头,就对上刘夭夭那张笑吟吟的脸。
“何公子以为某需要仰仗别人的鼻息?”
柳夭夭一边说着,一边大咧咧的落座在何广恬的对面。
她身披大红色的斗篷,发饰更是简洁到寒酸。
若非那张稚嫩却已经显出绝色的脸,何广恬只会把她当孩子逗弄。
可偏偏,这个孩子一开口就让他浑身汗毛直竖。
还有那一抬眸之间迸发出来的气势……
“你到底是谁?”
何广恬虽为庶子,却并不是草包。
柳夭夭只开口说了两句话,就让他将戒备心提到了最强。
修雪飞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坚定的站在了柳夭夭身后。
“我是谁?”
柳夭夭饶有趣味的重复:
“你来之前没有调查过我吗?”
那自然是调查过的。
何广恬肃着一张脸,再也不复先前的轻松。
可就因为调查过,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见面方式。
“柳某……一届孤女,侥幸有了今日身家。”
柳夭夭张臂示意,眉宇高扬,不羁与危险并存:
“何公子的来意我知晓,不过,事实并不如你所想。”
柳夭夭说着,翻手将手里一直把玩的东西放到桌上:
“这是我个人的诚意,回去该怎么说,何公子应该明白吧?”
这一来一回的,何广恬是彻底不明白柳夭夭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他的目光却迟迟无法从柳夭夭拿出来的东西上移开。。
他出身大家都是如此,更遑论站在柳夭夭身后的修雪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