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过完了龙抬头,李梅儿很是意外地收到了陆家送来邀他过府赏花的帖子。
陆家虽说平日里与李家也有礼节上的往来,但自从李梅儿上次在陆老太太寿宴上与林霖有了龃龉,又同林家有了那么一桩过节。陆家后头就没再邀过她了,这会儿李梅儿接了陆家的帖子,心里还有些微微惊讶。
李老娘倒是想得开些,无所谓地说道,“既请你,你就去吧。”
李梅儿对陆家倒是没什么意见,人家既然都下了帖子了,自己也不好不赏脸,遂点头应了,不过借着此事,她又跟李老娘讹出两块好料子,李梅儿自有自己的道理,“有一便有二,难不成,次次去人家家里做客都穿同一身衣裳,叫人家瞧着,跟没别的衣裳穿似的。”
李老娘只得又割了一回肉,当然,心下也乐意叫自家丫头与陆家姑娘来往的。
而陆家那边,陆知微对自家祖母又邀了李梅儿颇有些不高兴,前阵子林家的事她也是略有知晓的,虽说费氏的做法确实是过分了些,但李家小门小户,不知见好就收,也着实太不知好歹了些,费可欣还跟她抱怨,为了这事儿,她爹娘还在家里头吵了一回。
陆知微是了解姑妈的性子的,向来是个清高的,很看不上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姑子,平日里就与费氏不合,因着此次这事儿,更是少不得一番说嘴,与姑父的关系又差了一些。
费可欣言语中虽对自家姑妈有几分埋怨,对李梅儿那边却是怨气更大,若不是她写了状子递到衙门,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儿了,也不知一小丫头,气性怎就这样大。
陆知微与费可欣这个表妹关系向来不错,自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本就看李梅儿有些不顺眼,这会儿对她的观感自是更差了。
顾陆老太太找陆知微说话的时候,她便把这情绪放在了脸上。
陆老太太向来是疼爱这个孙女儿的,看她神情隐有不悦,便问道“你这又是为何事不高兴啊?”
陆知微也并没在祖母面前藏着噎着,直接便说道“祖母,您为何对那李家姑娘另眼相看,这人我并不十分喜欢。”
陆老太太早也看出孙女儿对李梅儿不喜,只是笑笑道“人与人之间都是讲缘法的,你既不喜她,我也不会强求你与她交好,只是面儿上终归得过得去,你也是在鄞县待的时间太久了,在这里你的身份自然是顶尖的,可也不能忘了在京城的为人处世之道。”
陆知微被陆老太太这一提醒,顿时有些惭愧,她确实是在鄞县这小地方待的太久了,忘了自家其实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显贵,在鄞县她是鸡头,可在京城那地界,她连凤尾都算不上。
“祖母教诲,孙女记下了。”陆知微收敛了自己的那些骄矜,诚心说道。
陆老太太对这个孙女还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便又是叮嘱了几句,便让她回房了。
正好回府看望母亲的陆氏在一旁听了祖孙两人的谈话,待陆知微走后,便给陆老太太递上一盏温茶,道,“娘,你是相中这李家姑娘了不成?”
陆老太太笑着接了茶,“李姑娘不过十二三岁,这会儿说相中,也忒早了些。”
谷 “我看那李姑娘的行事儿,恐怕不是个温顺性子。”
陆老太太不以为然,呷口茶,徐徐道,“被人欺负到眼前倘尚不知吭气,那是人吗?那是死木头。我与你说,这上等人物儿哪,分两种,一种是家里能干的,一种是自个儿能干的。李家姑娘就是第二种。”
陆氏道,“凭咱家,什么样的好姑娘娶不来?”
陆老太太道,“叫你说,这李家姑娘不好了?”
陆氏向来是个眼光高的,语气略不屑道“不过就是模样生的好些罢了,旁的也就是寻常,也值当娘你这样赞她?”
“值不值当,慢慢你就知道了。”陆老太太不愿多讨论一位姑娘的好坏,哪怕是与亲生女儿也是如此,陆氏便也不再多言。
李梅儿去陆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再去颇有些熟门熟路的意思。
到了陆家大门口仍是有婆子引了进去,至二门换了更为体面的管事媳妇,一路穿月门过长廊,很快到了陆老太太的居所。
外头小丫环打起大红的棉毡帘子,李梅儿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甜甜的暖香,室内传来的清悦说笑声,绕过一张大紫檀屏风,便看到屋子里此刻已是坐了许多人。
有丫环通禀,“老祖宗、李姑娘来了。”
陆老太太笑,“快请。”
李梅儿忙过去给陆老太太请了安,陆家几位姑娘纷纷上前,陆知微走在最前头,她今儿竟是难得的对李梅儿热情,笑道,“祖母寿宴那日虽得见,却没得好生说话儿。今儿你过来赏花,咱们可要好好聊聊。”
李梅儿有些受宠若惊,连陆知微身后的陆知瑜和费可欣也是诧异地看她,不过她们都是大家闺秀,仪态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也就只是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陆知微说笑着就帮李梅儿引见屋内她没见过的长辈。
今日陆大太太和陆二太太都在,陆大太太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只是神情依旧是淡淡的,见着李梅儿的时候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并无太多关注。
陆二太太依旧十分亲切,与李梅儿说了几句家常闲话。另一个李梅儿未见过的妇人便是陆氏了,她是陆老太太的幺女,虽已是三十多岁,看着却仍像是二十出头,一头乌鸦鸦的头发挽成斜云髻,发间插一支雀头垂珠步摇并两支相宜的珠钗,颊上薄施脂粉,眉间仍可见年轻时的美貌,杏眸含笑,拉着李梅儿赞道,“我娘生辰那日人多,我也没细看,原来世间竟真的有这般灵秀的姑娘。往日我只说七姐儿她们几个也算是难得了,如今见了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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