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麻醉完成。
手术正式开始!
台上,许秋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凝视术区。
这次的手术,和之前在天坛医院做的那台有所不同。
天坛医院是半身解除术,病人的情况更加凶险。
那台手术,国内基本上没有医院能有两成把握拿下,哪怕是协和那边也束手无策。
但许秋当时做下来了,直接把病人的半个身子都给截除。
如今数个月过去,病人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在医务人员和家属的共同努力下,病人也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开始面对失去下半身后的人生……
虽然对病人来说,以后的人生或许同样会很艰难,但已经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他的心态反而更加平淡,心里也多了更多勇气。
回到这台手术。
这次许秋要做的是半骨盆解除术。
病人的双下肢基本上都烂完了,手术是不可能修复的,哪怕凭借许秋各种大师级缝合术的加持,也还是无济于事。
唯一的救命办法,就是把整个双下肢都给切掉!
和半身解除术相比,这台手术至少明显要简单很多了。
前者由于需要对骨盆进行摘除处理,因此盆腔、腹腔的脏器也得由医生调整好。
而后者,则只需要绕着骨盆,从三个方位将下肢给切开,而后截断。
当然,“简单很多”也仅仅是相对于半身解除术而已。
身为骨外科难度天花板级别的手术之一,比半身截除术简单很多的手术,分分钟也是超大型手术的水准。
基本上只有副主任有资格上台了。
“开始吧。”
压下各种念头,许秋拿起了手术刀。
灯光下,手术刀上寒光闪烁。
许秋的眼神在这一刻也变得锋利如刀,万分犀利。
半骨盆解除,一共有三个大步骤。
先是将前侧剥离。
而后,在会阴开出切口。
最后则是后侧的切口。
三个切口一开,病人的双下肢就失去了与机体的连接,手术便大功告成。
就跟庖丁解牛一样,顺着骨与骨之间连接的间隙入刀,而后把大腿给切下来。
听起来很简单。
不过,三个步骤下还有大量的细节。
比如病肢解除之后,还有大隐静脉、缝匠肌、内收肌、股动静脉、隐神经等等都需要做处理。
“手术方面我不担心,有许医生在呢!”
“确实,许主任出马,一个半身截除术而已!”
“什么半身,是半骨盆!”
“嘴误嘴误!”
“话说回来,我更担心的是病人后续的治疗……”
说到此处,手术室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的确,这种严重的损伤以及超大型手术过后,需要的康复成本是巨大的。
手术费贵吗?
说贵也贵,几万块钱。
但,跟之后的护理、康复费用等等,都算是少的了。
嗤——
这时,随着手术刀落下,众人赶紧闭了嘴,注意力也全部回到了手术台上。
凝神望去。
许秋第一刀落在了髂嵴至髂前上棘前内侧,手腕轻压,锋利的刀刃像是切入黄油中,顺滑地沿着腹股沟韧带抵达耻骨结节。
随后,许秋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腹内斜肌、腹外斜肌和腹横肌、腹股沟韧带等等。
当然也有需要留下来的。
比如精索……
虽然双下肢都被切掉了,但病人身为男人的那坨肉竟然还是完好的……
虽然已经被吓得没有血色,甚至都有点发白了,但是泌尿外科的医生过来检查过,功能尚且完好,还能用来排尿和繁衍后代。
也就是说,手术得当的话,理论上毕光是能保住自己的小毕光的。
当然,在场的医生都觉得有点悬,许秋也在电话中告知了风险,存在理论可能,但现实的手术,光是保命就很艰难了,能不能保住小兄弟的命就要看情况了。
当断则断。
如今手术才刚开始,不至于直接给全切了,先把精索分出去,后续还要游离保护输尿管等,在没有做出判断之前,还是给小毕光一点活命的机会。
不过,手术室里众人脸色都有点古怪。
毕光的情况他们是知晓的。
结婚二十多年,结果一个孩子都没有,这两年突然老婆突然就怀疑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没什么。
关键在于,毕光的孩子有先天性梅毒牙,很有可能有梅毒,而这只有可能是妻子传染的……
毕光术前又做过传染病思想,确认没有梅毒。
妻子和孩子都感染了,毕光却没事……这是一个值得悲伤的故事。
……
手术室外。
临医,检验科。
戴着无框眼镜的谷医生伸了个懒腰,即便是厚实的白大褂也盖不住她姣好的身材。
不过,在想到检验科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样本,空气中说不定漂浮着粪臭分子等不影响健康但恶心的东西后,谷医生赶紧拉上了口罩。
“哪有这么夸张,后勤的清洁阿姨每天都很努力的!”
王凡从窗口里探进来半个身子,催促着许秋交代的检查。
谷医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
但心里总是有点膈应的。
她翻了个白眼,道:“我的心理素质没有你强,毕竟王医生经常帮助病人疏通肠道。”
神特么疏通肠道……王凡嘴角一抽:“你还不如说我掏粪呢。”
“差不多意思。”谷医生掩嘴笑了笑。
王凡捶了捶玻璃,又道:“那三个标本出来了没有?”
“应该出来了。”
谷医生说着,推了推眼镜,噼里啪啦调出了三份标本。
她脸上的随意突然消失,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中多了一丝警惕,道:“这是许医生的病人?!”
王凡摇头:“不算是。这个许医生病人的家属。”
“那有什么区别!”
王凡隐隐约约猜到了结果,道:“还真不一样,这个病人叫毕光,没有梅毒,你可以查查,应该能查到。”
啪啪。
谷医生神色紧张地打字,调出来一看,眉宇间顿时多了一丝放松。
还真没有。
“这倒是稀奇了,这三个应该是病人的妻儿?他们三个都有梅毒,但病人自己却是阴性……再让查一个?”
假阴性的几率是存在的。
不过话说到一半谷医生就顿住了。
她能想到的,许秋自然早就想到了,检查页面往下一滑,赫然有两次不同方法的梅毒检查……都是阴性!
“淦,许医生的病人而已,你这么紧张,又不是许医生得了。”王凡好嫉妒。
谷医生笑嘻嘻地道:“要预防职业暴露嘛,我和许医生是同事,关心一下他的健康情况怎么了?”
说罢,便打印出了三份报告,推给王凡后催促道:“行了,赶紧走吧,你去跟家属那边沟通,别让许医生去啊,万一把许医生传染了就不好了……”
王凡愣了一下。
我特么……
我的命难道不是命?
再说了,面对面讲个话而已,梅毒怎么可能传染!
“谷医生,你过分了!”
王凡咬着牙,带着不屈的表情回了icu。
此时,毕光妻子一家三口还在重症病房外面等着,之前浩浩荡荡的家属群体,除了这三人,还剩下两个男人。
捏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王凡不禁咂了咂嘴。
这种重大事故,一般只有配偶、子女父母和收了钱的护工会守在身边,其他家属基本上是买点水果来慰问一番就可以了。
然而直到现在,除了妻儿三人,竟然还有两个男的……
王凡看了眼手里三张梅毒确诊的检查报告,心里直感凉凉。
“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王凡嘶了一声,他还只是个没交过女朋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