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各种手术器械倒是齐全得很,除了管制的麻醉药搞不来,各种数百万的监护仪器买不起,这里都足够当一件低配版的手术室了。
很多私人诊所,都没有许秋客厅长桌上边的工具丰富。
但,跟王凡要病人的电子病历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电脑。
后续传资料,看文献,都离不开这东西。
不买一台,很不方便。
不过,许秋精通医学方面的东西,但对于电脑就有点一窍不通了。
思索片刻,他给网瘾女房东发了个信息。
“懂电脑吗?”
白溪几乎是立刻就发来了语音:“这不是撞在我枪口……打野能不能别来脏我的线啊……嘿嘿,姐姐我图吧大佬啊,三千块钱就能给你配一台好电脑!”
许秋简单说了说自己的要求。
“能看文献”
白溪沉默了片刻,“弟弟,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老头子,电脑这么新潮的玩意儿,你作为一个男生不懂也就罢了,有了电脑居然只想看文献!”
许秋摇头:“其实也不是。”
“嗯?”
“屏幕要高清点,我还要看影像报告。”
“……”
……
几分钟后,两人确定了个时间,白溪答应过两天带着新电脑过来。
“谢谢。”许秋哒哒哒打字。
白溪:“切,谢什么呀,到时候帮姐姐看看脸上的伤口,要不是你,我都毁容了!”
结束对话,许秋打开跟王凡的聊天框,在手机上费劲地看着张秋兰的病例报告。
进icu的时候,她就已经很严重了,体温很低,呼吸36次每分,血压也只有90/43hg,这还是在大剂量血管活性药物维持之下的结果。
此外,张秋兰处于深昏迷装填,gcs评分只剩下四分,双侧瞳孔直径80,对光反射完全消失。
从入院到濒危,仅仅是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不是许秋出马,对抗生素应用十分敏感的他,立刻调整治疗方案为美罗培南针10q12h联合万古霉素10qd,一记重锤猛击,虽说没有精准杀死致病菌,但却控制了感染的全身蔓延,吊住了命。
后续,许秋与icu通力配合抢救,crrt治疗、新鲜冰冻血浆输注,各种措施齐上,这才撑到了从肝安宁中发现大肠埃希菌的那一天。
至此,张秋兰的诊断报告得到修正。
1感染性休克(大肠埃希菌血流感染)
2急性重症胰腺炎。
3糖尿病酮症酸中毒;乳酸中毒。
4急性肾功能衰竭。
52型糖尿病
……
刚巧,急性重症胰腺炎和感染性休克,全是许秋的拿手疾病。
张秋兰这才硬生生被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
看罢报告,许秋神情有些严肃。
当时诊所的七瓶肝安宁注射液中,有两瓶发现了大肠埃希菌。
张秋兰被救了回来。
但,另一个病人,没有碰到许秋的运气,他又去哪里了?biqugtν
许秋不认识公安系统的人,他只能给王平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工具王又打了回来:“审讯的时候,诊所负责人提供了近期输注肝安宁注射液的人员名单。警方排查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病人死了,不过对方是个九十三岁的老太太,家属觉得是喜丧,拒绝了尸检。”
说完,王平还有些纳闷,道:“这款肝安宁,我没听说过……是什么新药么?”
许秋道:“沈凝的父母参与过这款药物的研发,临床数据有问题,但是莫名其妙通过了药监局的审查。”
王平愣了一下,旋即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正常,你不要想太多。”
新药研发的风险太高了,说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这个行业的如履薄冰。
而且,花费极其惊人。
根据莓国药物发展中期的报告,一个原研药从开发到它上市总费用大概需要26亿美元,时间需要10到17年。
这些钱,花在了从几万种化合物找到能进入临床中的几个,再进行药品成分的比例、药理协同等等的调控之上。
一家风光无限的医药企业,有可能破产于一种新药的研发失误。
但,与极高风险并行的,还有极其丰厚的利润。
几十亿美元的投入,一旦成功,那就是二十年的专利保护,这二十年里,一款药可以为医药企业带去上百亿,乃至于几百亿的利润!
而最赚钱的药物之一修美乐,曾在专利保护期内,为医药公司拿下了大约两千亿的盈利。
按许秋的说法,肝安宁既然已经走到了临床前的最后阶段,这意味着研发企业已经投入了至少二十亿美元。
只要跨过最后一道门槛,那就是数百亿的金钱之海。
任何有利益相关的人,都不会允许它死在最后一关。
王平想起沈凝父亲的遭遇。
临海一院的尸检报告,对方是因为烟雾病导致脑昏迷,才发生车祸。
但,对方的死亡时间正好又是拒绝签署上市前的最后一份报告,回国几个月后……
这两者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关联吗?
王平不愿意许秋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去,几百亿美元的利润面前,什么天才、医学泰斗,都不顶用。
许秋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能研发新药的公司,他自然不会傻到硬碰硬。
王平想了想,又道:“不过,肝安宁……听这药的名称,市场上倒是缺少一些肝癌术后的特效药,莫非是这个方向的靶向药?你可以问问高沛安,甚至是陈院士。”
高沛安,是机器人十二指肠切除、大肝癌切除的专家。
陈院士则是高沛安老师,本身更是肝胆外科的开创者之一。
肝安宁当下没有纳入正式用药,临床医生对此的了解不多,但这两人应该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许秋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两人的联系方式。
“放心吧,别的我保证不了,但你既然怀疑这款药存在一定的问题,我会以我们两人的名义,要求临海一院禁购禁售此药。”王平郑重地道。
……
挂断电话后,许秋斟酌了一番。
陈院士如今还活跃在一线,但他其实已经开始走保守路线了。
即,很少参与各种新产品、新术式的会议。
他年龄太大,即便再有才,也终究抵不过岁月,脑子接受新东西的能力和速度都在显著下滑。
因此,如今陈院士多是做着以前的手术,论文方向也跟此有关。
新型药物,他不一定有多深刻的了解。
高沛安却不同。
他背靠陈院士这位大夏肝胆外科第一人,半辈子都顶着陈院士学生的头衔。
再多的努力,再精湛的技术,终究逃不过“不愧是陈院士的学生”这句刺耳的夸奖。
这也让高沛安的精力,更多放在推陈出新,渴望创立跨时代的肝胆外科技术,或是研发出一款打破“老药用烂了,新药迟迟不出”境地的新药。
这件事儿,找高沛安显然更靠谱一些。
滴滴滴——
等了不久,电话接通了。
“许秋?”
高沛安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许秋询问了原因。
高沛安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对了,我就在你们临海一院附近,出来聊聊?”
许秋答应下来。
半个小时后,附近的一家大排档内,高沛安姗姗来迟。
许秋抬头望去,心里有些惊讶。
这才几个月不见,高沛安的神态跟老了十岁一样,头发全白了,颧骨也因为瘦削有些突出,整个人都不复第一次见面时的光彩。
高沛安坐下的同时开玩笑道:“当初我要是知道这件事这么麻烦,就不该接人民医院那一场飞刀。
带孙女去旅游不好吗,特地来一趟,钱没拿到,结果还被限制出行,现在我离不开临海市了。
我都怀疑是不是你这家伙吸走了我的气运!”
这些天,许秋一路高歌猛进,不仅拿到了全国都没出现过的名刀大赛全满分,更是直接为临海一院获得大夏脑协会、大夏临床医学学会等重磅机构的瞩目,隐隐有内定第二家脑外科中心的趋势。
不出意外,靠着如今这个“脑外科人才培训基地”,临海一院将成为天坛医院之外,另一个脑外科圣地。
也将成为南部脑外科当之无愧的头名。
许秋的地位、名声等也水涨船高。
相比之下,高沛安就太惨了。
他白酒混着啤酒,抿了一口,感受着口腔里的,苦笑道:
“之前我不是去你们隔壁的人民医院做了台大肝癌的切除手术吗……
当时价格谈得好好的,家属出钱买我的休息日,我拿钱开刀。
结果,手术做完后,病人觉得钱给多了,后悔了,把我给告上了法庭。
我想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就主动提出退钱,就当花钱消灾了。
家属倒也同意了,但钱退回去没多久,那个告了我的手术病人又突然出事了!”
许秋静静地听着。
飞刀,其实算是医院、病人、医生三方共同维护的灰色地带。
不打破规矩,对三方都有利。
但,只要有一方撕破脸皮,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长远来看,它并不会促进飞刀的正规化——规范化的飞刀,光是审核程序就要几个星期,有几个病人经得起等待?
反倒会让医疗资源不发达的地区,陷入更恶性的循环中。
当然,
这次的话题不是飞刀,这种涉及一个行业的改动,也不是两个医生围着大排档能讨论出什么结果的。
许秋回到正题,问道:“病人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