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还是那个桥洞。
但嬴无忌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那种胸中怒火盈满的感觉也早已无影无踪。
李采潭惊疑不定地看着嬴无忌:“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嬴无忌站起身,切了一声:“闻出来的,一股茅厕味儿!”
李采潭:“???”
情绪槽再次暴涨,不过这次只涨了不到八十,就很快地落下去了。
嬴无忌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人自己玩得那么开,偏偏又极其介意别人叫她茅厕,这不是又当又立么?也是奇葩……
他冷哼一声:“看幻境里的内容,你应该对我的处境非常了解,所以你应该也清楚,用幻境置我于危险之中代表着什么。我身边就有王室派的人保护,你不怕死么?”
“当然不怕!”
李采潭咯咯直笑:“因为那人知道我不想杀你,只想睡你,不然他早就出手了。”
嬴无忌嘴角抽了抽:“你可真是肮脏又下贱!”
李采潭这回没那么生气了,反而舔着嘴唇笑了笑:“公子,你就遂了我的心愿吧!我听当时的随行午作说,你的身躯可是相当天赋异禀,我早就想尝尝了,你不用担心吴丹知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滚你娘的!恶心!”
嬴无忌一脚踹了过去。
李采潭也没想到他踹得这么干脆,猝不及防下直接被踹到了河里。
她麻了,虽然踹得一点也不疼,但这全身浸湿跟落汤鸡一样,哪还有一点暧昧的气氛?
“嬴无忌!你是不是身体有疾啊,送上门的你都不要?”
“脏!”
“你在青楼连呆三天三夜,你嫌我脏?”
“……”
嬴无忌噎了一下,这还真有些没法反驳,只能啐一口唾沫:“老子现在相信爱情。”
李采潭:“……”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嬴无忌已经走远了。
河里的水虽然算不上脏,但也有很多水草污泥,让她分外恼火。
但怒容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狡黠的笑意。
她翻身上岸,鼓动起灼热的真气,眨眼的工夫便把一副蒸干了。
“啧!姬家的烈火真气真好用。就是这个嬴无忌还真难搞定,不然顺手收一份嬴家的本源真气,那就更赚了……”
她摇了摇头,顺着河道爬了上来,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夫是一个神情木讷的中年人,等她上车以后,低声问道:“成了么?”
他说话的时候除了嘴唇外,面部任何一块肌肉都没有动,看起来万分诡异。
李采潭把头发上从河里带出的杂草揪掉,得意地笑道:“当然成了!”
车夫又问道:“不会留下把柄吧?”
“放心!”
李采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算被人发现,我也是勾引他睡觉的,勾引别人睡觉用幻术很正常吧?实在不行,我就把混元真气搬出来,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车夫又问:“你确定魔种已经种进去了?”
李采潭有些生气:“你能不能话不要这么多?整个为我教谁能保证自己魔种一定能种成?我只能说我有九成九的把握,只要他是嬴无忌,就不可能不对环境里的情景毫无触动,被乾王当做弃子就是他的死穴!
放心吧,等到嬴无缺被立为太子的那天,嬴无忌必成为我们为我教中人!
到时把他安排在我的手下,嬴家的本源真气我要定了!”
“但愿如此!”
说完这句话,车夫眼睛一闭,就跟忽然睡着一样,脑袋忽然向下一坠,又陡然惊醒,好奇地看向李采潭:“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短短一睡一醒,他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李采潭撇了撇嘴:“怎么跑得那么快?”
车夫好奇:“什么跑得那么快?”
李采潭摆手道:“没什么,回家吧!”
车夫点头:“哎!”
……
嬴无忌上了大路,朝刚才马车停下的位置赶去,心里不断复盘着刚才的情况。
不可否认的一点,李采潭的幻术很强,五感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瑕疵。
若不是自己能看到情绪槽,情绪被扇动之后,很有可能发现不了自己破不开囚拘的bg,然后被她肆意玩弄情绪,最后被他偷走嬴家的本源真气。
可是,绕了这么大一圈,她只是想要本源真气?
以混元真气为出发点思考,这么做的确没有什么毛病,毕竟自己是大乾王室嫡子,别管修为如何,沾染的帝王之气肯定不少,若是融合的确大有裨益。
但如果她真的这么觊觎这份真气本源,一个月前自己在青楼的时候,应该已经被她偷到了,毕竟她容貌相当不错,即便称不上绝美,也比寻常花魁强得多。
所以……他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等等!
这个幻境的内容,好像跟前些天在乾国使馆里面的剧情高度衔接,这么说是乾国使馆里面有他们的内奸,还是通过别的方式打听出来的?
一时间,嬴无忌有些想不明白。
思索间,他已经赶到了马车的位置,车夫应该是被人打晕了,现在还没有醒。
他摇了摇头,只能把车夫抬到车厢里,准备自己驾车回家。
却不曾想车厢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巫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嬴无忌惊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巫霜序。
巫霜序神情有些凝重:“公子,你跟李采潭这么快就结束了?”
嬴无忌:“???”
他眉头微皱,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刚才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知道!”
“那李采潭对我有什么企图,你也知道?”
“知道!”
她回答得很实诚。
可她越实诚,嬴无忌就越不高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拦着她?”
巫霜序答道:“因为我打不过她!她早就突破胎蜕境了,疑似三品灵胎!”
嬴无忌:“……”
马德!
怎么感觉三品灵胎这么不值钱?
不过如果这么解释,倒也能说得通。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一直在盯着李采潭么?”
“对!我已经盯她很久了!”
“为什么盯她?”
“因为我怀疑她是为我教的人!”
“为我教!”
嬴无忌心头一跳,为我教的人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么?
等等!
他想起那天姬肃对自己下死手,姬肃又恰好跟李采潭有那种关系,若说李采潭是为我教的人,那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可一个为我教的人,为什么只想睡我,不想杀我?
巫霜序神情凝重:“公子,请你把刚才的所见所闻给我讲一遍,千万不要有丝毫疏漏。”
“好!”
嬴无忌点了点头,便把刚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巫霜序神色越来越冷:“此人身怀混元真气,简直就是完美说辞,但其实真正的杀招是前半段幻境,乾王视你为弃子乃是你的死穴。公子,你怕是已经被种上魔种了!”
死穴……
嬴无忌嘴角抽了抽:“不会吧……你这不厚道啊!拿我钓为我教的鱼?”
“公子放心,那日我送你的护身玉佩你还戴着么?”
“废话!我处境这么危险,指定一直戴着啊。”
“那就好!魔种难测,只有刚刚种下那一瞬间能被外界感知,这块玉佩便能临时阻挡魔种半个时辰,只要半个时辰内把玉佩碎掉,便能解决后患。”
“哈?”
嬴无忌这下真的有些被她惊艳到了:“所以你是怎么猜出,他们一定会对我动手的?”
巫霜序神情凝重:“上次你忽然问我魔种的问题,肯定不是无端发问,而且你本身就是潜在的受害者,正好我手里有一块玉佩,就给你了!”
嬴无忌:“……”
“公子,快把玉佩拿出来,我也想看看这李采潭究竟是不是为我教的人!”
“哎,给你!”
巫霜序接过玉佩,发现玉佩依然莹润透亮,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会!”
嬴无忌:“……”
玉佩白璧无瑕,在上面找不到哪怕一丝异色。
巫霜序拿着玉佩怔在了原地,她刚才跟嬴无忌分析了那么救,几乎已经确定李采潭就是为我教的人,怎么可能……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发现李采潭的端倪,又废寝忘食盯了这么长时间,这个人怎么可能不是为我教的人!
如果不是,那幻境又怎么解释?
她抬起头,看向嬴无忌:“当时你在幻境中,发现乾王派人杀你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境?”
嬴无忌眉毛一挑,其实他也有些相信李采潭就是为我教的人了,被巫霜序这么一点,才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
自己特娘的根本就没有把嬴越当成爹,当然不会有魔种的可乘之机,可这话也不能说得太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透过车窗四十五度仰望夜空,看起来十分忧郁:“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毕竟从怡红阁事件以后,我对他们就已经死心了。”
“原来如此……”
巫霜序叹了一口气,一边是有些可怜嬴无忌,另一方面则是浓浓的不甘。
嬴无忌眼珠转了转:“要不我给你当证人,把幻境上报给飞鱼卫,应该也能把她抓起来吧!”
巫霜序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样强抓一个没背景的人倒也好说,李采潭可是李家嫡女,没有充分的证据你根本动不了她,我们只能瞪她再次露出破绽了!”
“这次可惜了!”
嬴无忌是真的有些遗憾,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他就一直很缺乏安全感,不过好在黎王派来了暗中保护的人,这一个多月哪怕事业线波折的很,生命安全都没受到什么影响。
李采潭能在那个高手的眼皮底下,创造给自己种魔种的机会,甚至还有一个能完美洗白的借口,不得不说这手段有些高超。
但这种手段,却还是给巫霜序逮了个正着。
只是没想到自己更是个老六,把这两个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惜……
不过今天的事情,让嬴无忌危机感更强了。
巫霜序把玉佩揣回了怀里:“为我教内部信息沟通很迅速,在他们引爆魔种失败之前都不会有人给你种魔种了,这玉佩我就收回了。今日辛苦,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
嬴无忌拦住了她。
巫霜序又坐了回去:“还有什么疑问么?”
嬴无忌眉头微蹙:“一开始姬肃那件事情我给你说过吧,之前我们都怀疑是为我教所为,刚才说起来的时候也觉得李采潭的嫌疑很大,这个人似乎有鼓动情绪的能力。
不过从结果来看,李采潭应该更偏向于把我发展成下线。再加上那次胡曲刺杀事件……我怎么感觉为我教里面也分成了两派?”
“因为为我教本身就不是铁板一块!”
巫霜序抿了抿嘴:“与其说为我教是一个教派,倒不如说是一群魔人的统称。他们的思想起源于杨朱学派,中心思想就是‘为我贵己,全性保真’,在他们心中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统一教义’?
从他们自己的角度,甚至没有必要对你不利。杀了你固然能挑起战争,产生一大片被战争苦难击溃的人,给他们提供壮大的时机,但这种疯子毕竟只是少数。之所以对你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外界驱动的因素反而更大一些。”
嬴无忌皱起眉头:“你是说他们只是打手?”
巫霜序点头:“应该是这样,你的身份太微妙了,打你主意的势力可不再少数,为我教恰好是一柄能够隐藏身份的尖刀,握在刀柄上的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啧!原来我是这样一个香饽饽啊!”
嬴无忌有些蛋疼,揉了揉脑袋继续说道:“其实有一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长时间了,我处境的剧变其实是从嬴无缺出现才开始的,但其实细数下来,为我教针对我的小动作,其实在嬴无缺出现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你的意思是说,嬴无缺一脉跟为我教有联系?”
“嗯!再不然就是,嬴无缺在出现之前,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嬴无忌下意识望了一眼乾国的方向,自己之所以陷入如此窘境,跟嬴无缺一点也分不开关系。
在嬴无缺出现之前,乾国铁板一块,没有一丝党争的痕迹。
因为嬴越就一个独子,只要能接回乾国就必然能够登基,所有人只要忠于君王就行,一点都没有必要巴结未来的新君。
但是嬴无缺出现之后,就必须要有人站队了,事实上他们站得很快,除了跟嬴无忌母族有利益牵绊的,所有人都站到了嬴无缺那边,可问题是……嬴无忌母族的影响力偏偏没有那么小。
乾国的裂痕瞬间就产生了。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嬴无缺,就像是忽然出现的一样,按照他母妃的说法,她是在嬴越还在黎国当质子的时候怀上了嬴越的孩子,发现怀孕后就带着所有财产隐居山林了,嬴无缺从小到大都跟着世外高人修炼,从来没有接触过俗世。
可现在看来,母子俩不仅经营在乾势力如鱼得水,甚至还靠为我教把手伸向了黎国这边。
你特么管这叫白莲花?
至少有一天可以确定,这对母子心机之深,绝对不是隐居多年乡下人,而且身后一定站着明面上没有的势力。
不过……自己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嬴越这个乾国君王不可能想不明白。
他明明知道,却还是对嬴无缺如此放任。
这究竟是因为远古血脉太强横,足以让他忽视这些瑕疵。
还是他本身就与嬴无缺背后的势力达成了某种协议?
巫霜序为难:“这就涉及到国政了,我不擅长这些也不太想插手,只能尽量帮你抓凶手了!”
嬴无忌莞尔一笑:“巫姑娘肯出手相助,嬴某已经很感激了。”
“对了!”
巫霜序站起了身:“我大师兄写信,说明天便能抵达绛城,他托我给你带个信,约你明日中午醉仙楼一聚!”
嬴无忌眼睛一亮:“好!明天我一定赴约。”
跟巫霜序告别之后,嬴无忌就驾车回尚墨书局了。
对于这个大师兄,说实话……他相当期待。
一方面这个人弄死了那个胡曲乐师,很可能已经摸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另一方面,这个人从某种程度上应该能代表杨朱学派的意志,他一直都很好奇巫霜序为什么要帮自己,自己在杨朱学派中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这些问题,应该明天就会见分晓了。
回到尚墨书局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墨家的印刷工早就撤了,花朝的房间也是静悄悄的,白止那小丫头还在闭关。
嬴无忌想讲故事都找不到人,只好洗洗睡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了之后,照例视察了一下书局,生意是越来越好了,纸行借调的伙计也回来得差不多了,毕竟现在纸行勉强收支平衡,全靠这些借调出来的伙计挣钱呢。
奇怪的是,店里面居然没有花朝的身影。
嬴无忌干脆直接找到了花朝的屋:“花朝姐!今天你怎么偷懒,连账房都没去啊!”
“没,没什么!”
花朝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赶紧把面前的纸张合上。
这一大早的,怎么把眼眶都哭红了?
嬴无忌心头一揪,赶紧走了过去,发现花朝眼睛红得很兔子一样,虽然已经把泪痕拭去了,却也早已把澹澹的妆容染花了,温婉的脸蛋更是显得楚楚动人。
“怎么回事?”
“没什么……”
“手拿开让我看看!”
嬴无忌指了指桌子,此刻她的手正死死地压着几卷半打开的卷轴。
花朝摇了摇头,但在他的目光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拿开了。
嬴无忌把卷轴掀开了,只见一封喜帖静静地躺在上面,而卷轴上面则画着一个女人,女人虽然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容貌却是分外明艳动人,脸上的笑容明净温柔,相貌居然跟花朝有七分相似。
“这……”
他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情况,打开喜帖看了看,发现果然如此。
这喜帖是罗偃亲手所书,说这月二十五,也就是百家盛会结束以后,就会在相府举办大婚,明媒正娶将花婉秋娶为正妻,特地邀请花朝出席。
“麻麦皮!这个老逼登怎么这么不要脸?”
嬴无忌膈应得想吐,感觉这个老东西就跟被下降头了一样,你辜负了人家母女也就算了,想要挽回女儿你认真忏悔不就行了,结果你找了一个年轻小姑娘,硬按着女儿的头让她承认这是娘亲转世?
之前虽然被罗偃搞了,但嬴无忌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恶感,毕竟立场不同,而且这个丞相的确搞出了不少利民的国策,至少为官方面是合格的。
但现在才发现这人私德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这不纯纯的下头男么?
他啐了一口:“罗铭这逼崽子真不像话,一方面不想伤害你,一方面还送信刺激你。下次见他打断他的腿,让他当狗腿子!”
花朝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嬴无忌骂脏话,心中的负面情绪都会纾解不少:“这次不是罗铭送的,估计以后他也不会送了。”
“算他识相!”
嬴无忌笑了笑,将一叠画卷拿了起来,发现同一女子的肖像还有很多。
从明眸少女,到贤妻良母,每一副都无比生动。
纸张微微有些泛黄,应该有一些年头了。
他不由有些好奇:“这是你画的?”
花朝摇头:“是罗偃画的,自从我搬到绛城,每年到我娘亲的忌日,他都会画一幅差人送来。”
“这……”
嬴无忌也被整不会了,这些画无不形神兼备,看得出来画者是用很深的感情画的。
可偏偏这么一个人,却干出了这么下头恶心的事情,这特么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花朝姐,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去!”
花朝回答得斩钉截铁。
“嗯!”
嬴无忌重重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解决罗偃这个老逼登,一直放任他恶心人也不是个办法。
他把画像收拾了起来,又陪花朝聊了一会儿天,确定她情绪稳定住才离开。
看了看时间,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便熘达去了吴国使馆。
吴丹并没有因为李采潭而消沉,精神头看起来反倒挺好,一大早就起来做木匠活了,说是要搞一个守城连发巨弩。他不想摆烂了,已经立志在墨者公会发展,至少也要混到中层,这样不管是对吴国还是对他自己都有好处。
嬴无忌这才松了一口气,跟他闲扯澹了几句,就没有再打扰他,就这么静静瞅着他搞装备。
其实这段时间,他从翟云那边了解到不少墨家的情况。
现在墨者公会的成员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在各国朝堂地方奔走为官,推行墨家的行政理念。
一类在各地游历行侠仗义,主营斩奸除恶,副业降妖伏魔,不过这个副业一直竞争不过道家弟子。
还有一类就是潜心研究各种器械,一些学问高深的,则是致力于研究世界规则,认识论、逻辑学、算学、几何……已经形成了相当成熟的体系。
墨家法术的更新迭代,不少都是从这些地方汲取到的营养。
嬴无忌也在琢磨,等到以后自己稳定下来了,好像也可以朝这方面发展发展,毕竟前世学了那么多知识,不用才是暴殄天物了,以后说不定直接搞出一家仙武高达,这特娘的多拉风!
等文会结束了就试着搞一下。
他松活了一下筋骨,看日头已经接近了正南方,就直接朝醉仙楼赶去。
醉仙楼是绛城颇为有名的酒楼,足足有七层之高,看起来恢宏无比。尤其这段时间不少外地的百家学子赶来,但凡有点经济实力的,都会在这里以酒会知音。
嬴无忌赶到的时候刚好正午,醉仙楼里面热闹的很。
“这特娘的!”
他有些蛋疼,昨天巫霜序只说在醉仙楼,没说在哪一桌啊,这怎么找人?
好在他刚进到大厅,就有一个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见过公子无忌!贵客已经在七楼雅间等候,跟小的来!”
“七楼!”
嬴无忌眉毛一挑,要知道七楼只有一个雅间,站在上面能将绛城内城的景色尽收眼底,价格贵得那是相当离谱,他书局赚了那么多钱,都不舍得包这个雅间。
这个大师兄,经济实力好像有些过于雄厚了吧?
伙计把嬴无忌带到七楼,就直接离开了。
嬴无忌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老翟!咱们多少年没见了,够意思吧兄弟,顶你一年工钱了这桌菜!”
“还真有些够意思,不过我今天不能喝酒,前几天天天吃肉喝酒,公会的人说我违背了‘节用’,这些天得收敛一些。”
“还真扯澹这鸟毛的墨者公会,要不你干脆别干了,潇洒的很跟着哥哥混!”
“呵!你们杨朱一脉一点追求都没有,获得跟孤魂野鬼有什么区别?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们墨者的追求和志向,岂是你能懂的?”
“别装了!喝酒快!”
“斯哈……好酒!要我说,醉仙楼菜好吃,酒好喝,风景也好,除了贵还真没别的缺点了。”
“切……”
嬴无忌推开了门,笑着说道:“翟老哥,你有没有想过,贵不是醉仙楼的缺点,而是你的缺点!”
听到这话,房间内的两个人纷纷望了过来。
翟云灌了一口茶,骂骂咧咧道:“娘的!你小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扎心?”
嘴上虽然骂,但情绪槽却一直比较平稳。
嬴无忌不由撇了撇嘴,其实他已经眼馋翟云的非攻领域已经很久了,这玩意儿虽然没啥杀伤力,这么一个大型劝架神器,作用实在大得离谱。
所以他一直试图暴击翟云,不过这位老哥脾气好的很,除了那次接触到印刷术的时候,爆出来了一个非攻剑法,再也没有情绪超过八十的时候。
在这种高分子陶瓷片面前,就算是大黎万瓷王也无可奈何。
嬴无忌转头看向另一个人:“大师兄,久仰久仰!”
他上下打量了这个大师兄一眼,此人身材魁梧,脸上留着络腮胡,打扮看起来也颇为干练豪爽。
“太客气了你!”
大师兄哈哈大笑,直接给嬴无忌倒了一碗酒:“嬴无忌是吧,可提你了不少次我师妹写信,今儿个一看,怪有意思的你说话。”
嬴无忌咧了咧嘴:“你说话也挺有意思,大师兄你齐国人吧?”
大师兄愣了一下:“哈?你咋知道?”
“看出来了,太明显了。”
“这么明显么我?”
“可太明显了!”
嬴无忌咂了咂嘴,能把倒装句用得这么熟练的,也就齐鲁大地的人民了。
他瞅向翟云:“大师兄,翟老哥,你们认识?”
翟云笑呵呵的:“我少年时在稷下学宫求学,他早我一年入学……”
听了翟云的叙述,嬴无忌大概知道了两人的交情。
大师兄名叫姜太渊,齐国大宗之人,因为性格顽劣不被家族喜爱,于是被送到了稷下学宫,却还是一等一的差生,学不进儒看不起墨,对法更是一窍不通,最后被学宫的夫子赶了出去,结果就偷摸修道了。
学宫呆了几年,也没几个朋友,就翟云一个酒友。
姜太渊听到这些往事,也是相当怀念,直接举起了碗:“我到了绛城之后才知道你们也认识,这么有缘既然,那咱们不醉不归今天!”
“好!”
嬴无忌跟翟云也都举起了酒杯。
凶手的事情先不急,等喝痛快了什么都好说。
只是……
姜太渊瞪着翟云的酒碗:“剩这么多养鱼呢?”
翟云一阵为难:“我真不能多喝,不然回去肯定挨训!”
姜太渊绷不住了:“狗屎你们公会就是,都胎蜕境了你,怎么还过得跟穷光蛋似的!难怪贵族不加入你们墨者公会,过这么苦,赶人了属于是!”
翟云不服:“节用有错么!若是贵族人人节用,那天下就不会再有饥民,反哺给国家只会让国家更加强大,对贵族来说便是好事,只可惜这些人鼠目寸光……”
接着就是“为民举政”、“不分贵贱”、“唯才是举”一番让人听不懂的话语,雅间内很快就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翟云有些郁闷:“嬴老弟,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嬴无忌笑了笑:“对,也不对!”
翟云好奇道:“为什么?”
嬴无忌摊手:“贵族之所以爽,就是因为那种当人上人的感觉,现在你不让他们当人上人了,国家再强大关他们吊事?”
姜太渊一拍大腿:“嬴老弟,通透!”
两人撞了一下酒碗,一饮而尽。
翟云瞅两人了一眼,默默灌了一碗凉茶。
“别郁闷了快!”
姜太渊大喇喇地搂过翟云肩膀:“你们墨家也曾是盛极一时的显学,结果那些国家靠墨学强大以后,他们的贵族哪一个不想把你们踢开?你看你们这摇摇欲坠的模样,不从根本上改变,墨家立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翟云把脑袋别到一边,没有说话。
因为他加入墨者公会多年,哪能看不清这种事情的本质?
这世间的确不公。
但大多数叫嚷老天不公的,并不是期待着能有一个公平的世界。
而是在痛恨,为什么投胎到贵族之家声色犬马的人不是自己。
嬴无忌却有些好奇:“姜老哥,墨家与墨教究竟有何区别?”
他其实也笼统地知道,各个学派都想立教,不过对里面的细节却知之甚少,看姜太渊的样子应该了解一些。
“很简单!”
姜太渊笑了笑:“诸子百家中,儒、墨、道等等,都是一种思想学说,乃是各家学子认识世间万物的一种方法。而‘教’则是教化万民的一种手段,它……是一群拥有相同信仰人的集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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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道家有了门派,儒家有了学宫,墨家有了墨者公会,都立教的必经之路。立教之后,便能汇聚教徒之信仰,避开武道,形成独有的修炼体系,成就万世辉煌。”
“大概懂了!”
嬴无忌微微点头,却还是疑惑:“但即便有了门派、学宫和公会,这三家却仍然没有立教,这又是为何?”
姜太渊搓了搓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指着翟云说道:“书读得少我,你问他!”
见嬴无忌目光转来,翟云郁闷地揉了揉脑袋,不过还是解释道:“因为如今的三家,远远达不到教化万民的程度。
儒为贵族之儒,孔孟二圣讲仁讲义,也说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等震聋发挥的言论,但归根结底仍是贵族统治平民的手段,而平民甚至没有修习儒学的机会。
墨为平民之墨,尽管我墨者皆希望它是天下之墨,墨者公会虽盛极一时,但转衰之后颓势却一直无法逆转。墨富之国,君主戒备,贵族排斥,甚至依靠公会翻身的平民,也有不少背弃公会。
道乃天地之道,修养精深者不在少数,但多注重个人感悟与超脱,又哪来的教化万民的可能?
至于法家,更是君主之法家,苛政严法对百姓是束缚,是规训,离教化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纵横、阴阳两家虽然大能频出,但立教还是算了吧。”
“原来如此!”
嬴无忌点了点头,平时只见翟云在喝酒的时候吹牛逼,没想到对几家竟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不过想想也对,底蕴不深厚点,又怎么能领悟非攻领域这么变态的东西?
姜太渊撇了撇嘴:“百家盛会三年一办,各家取长补短就是为了完善自己的教化之法,不过立教这活,已经别指望了法兵两家,人家也没想着折腾。儒墨两家却走上了既然不同的道路,人家儒家已经打定主意抱天子诸侯的大腿了,墨家却依旧想以公会的形式单干,纯粹的找死属于是。”
翟云听得一阵烦躁:“你能不能快别说了!”
嬴无忌却是好奇:“那你们道家呢?”
姜太渊嘿嘿一笑:“等着吧,五十年之内,道家必然立教!”
翟云:“!
!”
嬴无忌:“……”
翟云一听这话,瞬间不澹定了,扯住姜太渊的衣领问东问西,但姜太渊一点都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姜太渊则是把话题扯开了:“嬴老弟,我听我师妹说,你也想参加百家盛会!”
“哎对,学习学习!”
嬴无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心中却已经在盘算着怎么碰瓷了。
姜太渊却咂了咂嘴:“怕是有点难啊你取得名额。”
“嗯?”
嬴无忌眉头微蹙:“姜老哥,你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
姜太渊笑着摆手:“不是看不起你,我听师妹说了,你作诗不错,若是放在往年,说不定还真有点机会,但道家弟子来了不少这次……”
“姜老哥是觉得我的文采比不过他们?”
“那倒不是,他们的文采哪能跟你比……”
“那……”
姜太渊笑了笑,声音却变得你严肃了起来:“嬴老弟,你可知道何为载意承道之作?”
嬴无忌点点头:“了解一些!”
天下佳作不知凡几,各花入个眼,孰优孰劣很难评判。
但从百家层面却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载意与承道,凡是能成就承道之作的,无一不振聋发聩。
孔圣编四书六经,一手奠定儒家之地位,成就古往今来第一圣人。
老子一篇道德经,道家自此辉煌。
孙武作《孙子兵法,为天下兵家奉为圭臬。
载意之作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应当承载着深邃的哲思,曾有左丘明解读孔圣《春秋,指出了文人“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便是载意之作的较高层次。
凡是作出载意之作的,哪怕达不到立德立功立言的层次,百家学子皆会以礼相待。
嬴无忌大概明白了姜太渊的意思,文会上面要是出现了载意之作,其他作品就算再好,恐怕也很难出头。
姜太渊端起酒杯嘬了一口,美得龇牙咧嘴:“这次百家盛会我们道家没有参与,但他们的气运我们还是很相中的,会不会拿出载意之作我可说不准。嬴老弟虽然文采斐然,但毕竟不是百家名师教导……”
“确实是个问题!”
嬴无忌撇了撇嘴,对于文?
??公而言,抄几个载意之作很难么?不过拍胸脯说自己一定能做出载意之作,怕是有些不符合自己的人设。
便笑了笑:“这就不劳姜老哥费心了,我前段时间赚了不少钱,就算买也能买下来!”
听到这话,一旁的翟云忽然嘴角抽了抽:“我劝你最好不要!”
嬴无忌不由好奇道:“翟老哥怎么了?”
翟云灌了一口茶,一脸蛋疼地把头转到了一遍,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
姜太渊却笑嘻嘻地说道:“因为做出载意文章,会内生百家气运,修为精深者一看便知。你的翟老哥年轻的时候还不是精英学子,为了参加百家盛会就从长辈那里忽悠了一篇出来。
当时的夫子虽然看出来了,却也没有为难他,结果他学艺不精,在盛会上一塌湖涂表现的,就连其他父子问他关于那篇载意文章的事情,他都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然后你翟老哥就被一辈子禁止参与盛会。
从那天开始,载意文章的标准就提高了,凡是作出载意文章却没有内生气运的,一律被视为百家之耻。”
嬴无忌:“……”
难道说文抄公行不通?
他有些蛋疼,转身看向翟云:“翟老哥,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
“天临!”
“啊!”
翟云惊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表字的?我已经好多年没用了!”
嬴无忌:“……”
王德发,还真是。
本来他听说载意承道之作能够内生气运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自己有很多可以抄,这不相当于纯白嫖么?
但……这算什么?
天临元年,一场针对文抄公的种族灭绝计划开始了?
话说抄与不抄的界限究竟是什么,我要抄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文章,难道也算抄么?
嬴无忌有些蛋疼。
翟云也很蛋疼,一脸郁闷地站起身来:“你们聊,我先走了!娘的,跟你们一块喝酒,喝了一肚子火!”
他冲姜太渊竖了一个中指,便直接走了,任姜太渊怎么挽留都不听。
姜太渊笑嘿嘿地坐下:“可算走了他!”
嗯?
嬴无忌眉毛挑了挑,感觉这货好像是故意把翟云挤兑走的,难道要开始说正事了?
姜太渊却没有转移话题,反而拍了拍嬴无忌的肩膀:“你好好准备总之,若是进入不了这次百家盛会,恐怕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次?这次百家盛会有什么特殊么?”
“嘿!还真有点特殊。”
“你详细说道说道!”
嬴无忌也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
姜太渊神秘兮兮道:“你知道这次儒墨法兵四家派来的悟神境大能都谁么?”
嬴无忌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情,立刻回答道:“儒家是黎国白马书院的夫子,墨家是墨者公会黎国分会的夫子,法家是齐国管仲管夫子的后人,兵家……兵家我还真不知道。”
“嘿,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谁啊!”
“这个人名,天下诸侯听了怕是都得打寒战。”
“到底是谁?”
嬴无忌锭子都握紧了,这个人也忒会吊胃口。
姜太渊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个名字:“南宫陵!”
“是他!”
嬴无忌也是心头一跳,他刚穿越过来那几天,只要有时间就会翻阅史书,对南宫这个姓氏自然不会不熟悉。
这方世界与前世的世界同宗同源,但又有不少分歧,其中最关键的事件就是大周由盛转衰时。
当时戎狄外患,杀死周幽王劫掠镐京,诸侯立平王东迁,从镐京搬到了洛邑。但周王室却在镐京又立了一个周携王。
两王相争的局势,本来应该是周携王一脉被灭,让东周彻底从神坛上滑落。
但谁也没想到,周携王身边冒出了一个超级勐人——南宫拓。
这南宫拓是大周开国名臣南宫括的后代,却不曾想修习兵家之术,修成了史上第一个兵圣,独面大敌撒豆成兵,击退百万雄狮!
如此大的一个转折点,导致后面的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那以后,虽然大周兵力和影响力依旧缓缓衰退,但诸侯国却不敢不把它放在眼里。
底下的诸侯打生打死,但名义上都得服从周王室,就好比姜太渊的母国,田氏明明已经把姜姓皇室架空多年,却根本不敢提篡位的事情。
南宫拓的余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南宫拓一脉单传,每一代保底是悟神境,家传神通撒豆成兵更是周王朝捅不烂的底裤。
如今的底裤,就是南宫陵。
嬴无忌也是有些奇怪:“南宫一脉不是从来没有出过镐京么?怎么这回……”
话说,,,版。】
姜太渊压低声音道:“因为周天子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他梦到被一个剑客杀了!”
“做噩梦很正常啊,这……”
“你先猜猜是什么剑!”
“什么剑?”
“商王剑!”
“这……”
嬴无忌也有些迟疑了,当年商周之战打得天昏地暗,史书却残缺异常,里面有数不尽的灰色地带。
大战结束之后,天下至宝商王三剑不知所踪,这个梦不管是不是巧合,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刺杀周天子,这是要倾覆天下的节奏啊?
姜太渊笑容愈发耐人寻味:“噩梦惊醒之后,周天子立刻请来爻官卜筮,问执剑者是何人,又位于何地,你猜爻官怎么说?”
“怎么说?”
“颛顼后人,百家盛会之时,必在绛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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