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间,便听那少年道:“哼,九天缥缈楼未必便是天下第一。若论当世一流高手之数,九天缥缈楼又岂能及得上武林城”
白衣少年怒道:“好狂徒,在缥缈峰之下,竟敢口出妄言。你与武林城有什么关系,莫非是武林城的弟子”
少年嘴角微翘,冷笑道:“呵,我是何人,是否武林城弟子,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汉子虽为白衣少年所制,神智却是未失,忽道:“这人说话之时满嘴的姜国口语,定是出自武林城。哼,姜国的蛮子,你在姜国作威作福便罢,怎敢来我楚国逞凶。”
陈九四心中却甚是不解:“这大哥怎的说那人是姜国的蛮子”
他却是不知,那姜国多山地丘陵,百姓未开化者众,民风甚是彪悍,故常被诸国蔑称蛮子。
少年怒道:“你这作死的乞儿,竟如此无礼,小爷誓取你性命。”
汉子笑道:“呵,老子无礼又不是这一回了。你要杀我,杀得了么切莫教人笑掉大牙。”
白衣少年将汉子弃于路旁,手捏剑诀,道:“你果真出自武林城!你来缥缈峰作甚”
不等那少年说话,汉子便已大声道:“他们姜国的蛮子都不是好人,此番两国交战之际,定有所图谋。”
白衣少年斜睨汉子一眼,道:“他有何图谋,我自有决断,无需你于一旁指手画脚。待我将他捉住,问明来由,再来处置你。”
少年冷笑道:“呵,好大的口气。我便在此处,且看你如何将我捉住。”
白衣少年不再言语,大喝一声,倏地将剑刺出,指向少年肩头。
少年见剑锋甚急,心中一凛,肩膀微耸,竟一双肉掌格挡。砰地一声,剑掌相击,二人各自退开数步。
少年讥笑道:“九天缥缈楼!好大的名头,我还以为如何了得,原来亦不过如此。十招之内,我必可擒你。”
白衣少年手中握剑,嗡嗡作响,震声兀自未绝,暗忖:“这人以掌力与我的宝剑交锋,竟丝毫无损,其功力之深,远胜于我。”
他心中怯意顿生,又想,“我若不敌而去,岂不堕了师门威名为今之计,只得以命相搏,拼个两败俱伤便罢。”
白衣少年心中打定主意,抢攻上前,剑招急使,连刺出数剑,皆削向少年腰间。
少年嗤笑一声,左手呼地拍出,挡住白衣少年的剑招,右手接踵而至,击向少年胸膛。
白衣少年见状,忙撤剑回防,向后急退数步,避开掌力,心中暗惊:“啊呀!这少年好不了得,险些着了他的道儿。”
他心念急转,手中却是不停,长剑蓦地横扫,一道剑光飞出,正是先前打伤汉子的招数。
少年道:“哼,雕虫小技,也敢于人前卖弄!”举一双肉掌,迎击上去。
这一回,白衣少年存了必死之心,剑招越来越紧。一时之间,两人竟斗了个平分秋色。
陈九四于一旁正看得入神,忽觉肩膀一沉,一团重物压了过来。
他心中一惊,回头看去,却是那汉子缓缓爬了过来,倒在自己身上,道:“大哥,你的伤要不要紧”
汉子摇头道:“小兄弟,风紧扯呼!现今哪里还顾得这些咱们还是快些逃命是正经,待他们打完,便要对付咱们啦。那姜国的蛮子手段凶残,咱们落在他手中,都讨不得好。”
“大哥说得在理。”陈九四赶忙将汉子扶起,见他周身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不禁凛然心惊,道,“大哥,你身上还在流血哩。”
汉子伏在他身上,只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陈九四脱下外衣,本想披在汉子身上,奈何人小衣短,汉子又身高体壮,只得裹在他腰间,道:“大哥,咱们往哪里走”
汉子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竭力道:“咱们且先下了山,再做计较。”
汉子叹了口气,又喃喃道,“可惜我的虎头湛金枪,此番却是带不走啦。也罢,待我伤好之后,再来取回。”
陈九四没听得清他自言自语说什么,便要出言询问,见他面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的模样,知他正忍受莫大的痛苦,当下不再说话,背着他便向山下走去。
二人才走了数步,便听身后一声大喝:“贼子,哪里逃!”话声未落,便有一股劲风袭来,打在汉子后背之上。
却是姜国那少年在与白衣少年相搏之际,见陈九四二人欲就此离去,想起方才二人数次戏弄于己,心中兀自不忿,争斗之中竟腾出手来,向二人忽施偷袭。
少年这一掌倾尽全力,掌力着实厉害,本该打在陈九四背上,亏得那汉子伏在他身上,给他挡了去,只受了不到一成力道。
饶是如此,陈九四仍觉背心奇痛彻骨,脚下趔趄不稳,一面急道:“啊哟,大哥,我站不住啦。”
只听他惊呼一声,便摔倒在地,向山下滚将而去。汉子跟在后面。也摔了下来。
二人这一番滚落,直摔得觉七荤八素,身子不断撞击在山石之上。偏生这缥缈峰地势奇陡,直过了约摸半刻钟,才听扑通两声,摔入一处山涧之中。
陈九四喝了几口涧水,眼前金星乱飞,幸而他牧牛之时,常在河边戏耍,早已通晓水性,略一定神,便爬了起来。
又见汉子躺在水中,一动不动,心中大急,道:“大哥!大哥!”他一面呼喊,一面趴在涧边,抓住汉子足踝,将他拖了上来。
汉子被陈九四一阵折腾,哇哇吐出数口血水,才缓缓睁开眼来,道:“小兄弟,咱们死了没有”
他神智方才回复,周身剧痛便即涌了上来,禁不住叫出声来,嘶吼道:“啊哟,痛死老子啦。”
陈九四见汉子未死,喜极泪流,道:“大哥,咱们都还活着哩!还活着哩”
汉子白了他一眼,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活着是咱命大,有什么好哭的”
陈九四用衣襟拭去泪痕,点头道:“大哥所言甚是,我不哭了便是。”
汉子道:“小兄弟,咱们也算同生共死一回啦。我还不知你的姓名哩!我叫雷霸天,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这名字取得倒是贴切,人如其名,性子果是桀骜不驯。”陈九四暗赞一句,回道:“我叫陈九四。方才已与大哥说过啦。”
汉子道:“你何时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罢了,便当你讲过啦。九四兄弟,咱们相识于危难,蒙你不弃,更救我性命。我雷霸天本该重报,只可惜……可惜……”
陈九四见他气息微弱,说话之际,胸前急剧隆起,知他正竭力支撑,道:“雷大哥,你别说话啦。你浑身是伤,还是留些力气,养好身子要紧。”
雷霸天摇头道:“我周身疼痛难支,力不由心,只怕大限将至,活不得多少时候了。我不过山野莽夫一个,死不足惜。只是我心中却有一件大事未了,这般丧命,委实心有不甘。”
陈九四急道:“雷大哥,你的伤势虽重,不过是外伤,未伤及根本,未必当真难治。这山涧甚是僻静,那两人一时半会寻不到此地,左右无事,咱们便在此地慢慢养伤。再说罢,那两人恶斗之中,怕早将你忘在九霄云外啦。”
雷霸天闻言,心中稍定,死志立消,恢复了几分神采,奇道:“咦,九四兄弟,听你这话,倒似颇懂得几分医理,可你却说你没读过书,真是奇哉怪哉!”
陈九四道:“教雷大哥见笑啦!我哪里懂得什么医术,不过是我曾在咱们镇子医庐打过杂,照搬那些医师平日医病时的言词罢了。”
雷霸天点了点,道:“原来如此。姜国那蛮子倒是无甚,咱们避着些,他也未必来寻咱们。只是九天缥缈楼的那名弟子,终是不会放过我。”
陈九四奇道:“雷大哥,你与那人有何泼天仇恨,他定要置你于死地”
雷霸天道:“我与他倒是并无纠葛,只是……”话至此处,不觉心境激荡,又咳出一口血水,才缓缓说道,“九四兄弟,你道那人为何追杀我”
陈九四摇了摇头,正要说不知,忽地灵光一闪,道:“莫非是因为你偷了他们的经文”
雷霸天心中一惊,道:“啊,是啊!只是这事我做的十分隐蔽,你是如何知晓”
陈九四笑道:“雷大哥,你误会啦。我其实哪里晓得,不过是那人追杀你之时,曾说要你将从藏经阁偷的经文交出来,还搜遍你全身。我因此得知。”
雷霸天恍然道:“原来如此。嗯,确有此一说。楚兄弟,你可知我偷的是什么经文”
陈九四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你宁死也不说出经文的下落,想来那经文十分了得。只是若为此丢了性命,那便不值当了。”
雷霸天怒道:“你这野小子,懂得什么那可是九天缥缈楼的镇派之宝,世间绝顶的功法,天底下的人打破了脑袋都要得到的至宝,便是送了性命又有何足惜!”
陈九四见他着恼,忙道:“雷大哥,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别在意。那是什么经文,竟如此了得”
雷霸天道:“也罢。念你年少无知,我便不与你计较。那经文名为《雷神劫》,习有所成,即能役使诸天神力,得长生不死之造化。”
陈九四愣了一下,即叹道:“长生不死么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般神奇的功法,我想也不敢想,连做梦都不曾梦见哩。雷大哥,如此珍奇的功法,必有高人守护,你怎么偷得来”
雷霸天赞道:“九四兄弟,你能想到此节,也是个十分聪明之人。其实我能偷到这经文,也是走了时运。我暗潜入九天缥缈楼,本没想去偷经文,原只打算趁着他们练功之际,偷学个三招两式,以做防身之用。岂不料阴错阳差之下来到藏经阁,见竟无人看护,便顺手偷了出来。”
陈九四连连摇头,奇道:“真是奇哉怪也!雷大哥,依你所言,这经书既如此重要,九天缥缈楼又怎会不派遣高手看守”
雷霸天摇头笑道:“这功法乃是九天缥缈楼的镇派之宝,岂能当真无人看守只是这几日间,忽有高手来缥缈峰寻衅生事,来者十分了得,派中高手俱都出去迎敌去了。只令数名第三代弟子看守,追杀我的那人便是其中之一。”
陈九四奇道:“我一路走来,常听人说起九天缥缈楼,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顶尖门派。怎的还有人敢来此寻衅滋事却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雷霸天摇头笑道:“这些事情,哪是我能知晓的不过当今之世,敢来九天缥缈楼挑事的,来头想必是不小的。我潜伏藏经阁之时,曾听那些弟子们闲话,这一回来的高手可不少哩,据说还有仙人亲至。”
陈九四不禁惊呼出声,道:“啊呀,这世上当真有仙人么”
雷霸天白了他一眼,道:“兄弟,你怎么如同深山野人一般,全无半点见识”
陈九四低下头,不禁面红过耳,低声道:“倒教大哥见笑了。我从记事起,便是日出而作,日入未息,凿井无水饮,耕田不得食,哪里及得上大哥走南闯北,见识广博。”
雷霸天闻言,神色亦是黯然,叹道:“现今这世间是到底是怎么啦天有灾情,地无走兽,百姓多苦,君王却高起华堂,钟鸣鼎食。”
隔了一阵,雷霸天忽地问道:“九四兄弟,你怎的会来九天缥缈楼学艺”
陈九四道:“我曾得遇一位奇人,便是在他的指点之下,这才来此拜师。”
当下将古庙偶遇道人,及其救他性命之事说了出来,只瞒了赠药传功一节。
雷霸天听罢,慨然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等世外高人,我却无缘得见。兄弟,你既然有此等机缘,当得紧紧抓住,可别与其失之交臂。”
陈九四点头道:“老道爷超然物外,确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雷大哥,你说九天缥缈楼可有仙人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