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传·成公二年》曰‘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千年以降,中土大地上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早在做事之前,王娡的心中就已经是非常清楚,若不行果决之事,等那刘胜挟大败匈奴的滔天威望回到长安城,那就是她与自己儿子刘彘的死期。
正因为如此,她才下定决心拼死一搏。
为了筹备这次的大事,几乎用光了沙雕刘武贡献的梁国财富。
不少人到处奔波,收买大批南军与城戍军的中下级军官加入自己这边,暗中除掉不被收买的,以及收买宫中诸多人等窃取虎符玉玺,传递消息,隔绝内外让病人与瞎子在短时间内无法联络到外人等等。
她们提前做了许多的安排,远不是当天晚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好在结果还算是不错,成功掌控了长安城,送走了该送走的人,至少明面上还将黑锅仍在了刘武的后背上。
相比起之前必死的局面来说,此时算是可以稍稍喘口气,有了一线生机。
但也只是一线生机。
因为只要李云泽回来,她必死家。
有百年前扶苏的往事作为参考,王娡将部分希望寄托在了李云泽是个跟扶苏一样的沙雕上。
若是李云泽真的跟扶苏一样,一剑将自己给结果了,那王娡估计会被活活笑死。
不过这也只是部分希望。
最大的希望,则是在一个好不容易安排过去的伏笔上。
除此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尽快完成名正言顺。
以大义压制李云泽,乃至于号召天下共击之!
刘彘头戴天子十二旒,身穿天子绛袍,握着王娡的手,在无数道异样的目光注视之中,略显不稳的进入宣室殿。
殿内文武百官,皇亲勋贵们神色各异,不过依旧是在面无表情的周亚夫的带领下,向着新君行礼。
名正言顺,就是先把皇帝位给占了!
宣室殿内众人的神色,真的是一言难尽。
这可不是一次正常的皇位传接!
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这些时日以来通过各种消息,也大致能够推断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子刘启的死因,有着巨大的疑点。
那刘武,分明就是个背锅的。
只不过大家都是家大业大,而且此时长安城内的兵权,至少明面上都掌握在了王娡等人的手中,鲜少有人愿意现在就翻脸的。
不是说他们不愿意,也不是说没有愿意为天子刘启尽忠的。
最为根本的原因就是,所有人知道天子刘启属意的继承人,此时手握大军在外征战。
他们在等,等那位名动天下的中山王回来。
别看他们现在是在参加新天子的登基大典,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那位中山王带着大军回来,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少帝被乱刀砍死的事儿,不过才过去数十年而已。
皇帝又如何,没有兵权在手的皇帝,勋贵也能杀之!
志得意满的王娡,拉着年少的刘彘坐在了龙椅上,目光桀骜的扫过殿内众人。
身边得用的内侍上前一步,出声高呼“参拜天子~~~”
周亚夫最先起身,众人也是随之起身跟着他上前,向着刘彘三叩九拜行大礼“臣等拜见天子,陛下万年~~~”
喊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什么的,历史上是等到数十年之后,汉武泰山封禅的时候才出现。
在这之前,喊天子都是万年。
看着大汉最顶尖的一群人向着自己行大礼,以天子年幼为名临朝辅佐的王娡,感觉志得意满,人生到达了巅峰。
这种俯视众生的感觉,真的是太舒坦了。
自己这辈子,值了!
王娡享受着自己这一辈子最为高光时刻的时候,一旁的刘彘也是迷迷糊糊的有了不同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觉得这世间有趣的事情,不仅仅是与阿娇玩耍,还有别的。
这对母子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丝毫没有察觉下边众人的异样。
随后就是一系列的封赏,犒劳那些追随他们做事的人。
然后就是对梁王刘武的猛烈攻击,将所有的黑锅都扔在了刘武的脑袋上。
百官勋贵们都是冷眼旁观,宛如在看跳梁小丑的表演。
等到众人来到高庙祭祖,登基大典即将结束的时候,飞奔而来的信使,送来了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中山王斩三牲祭天,起兵南下关中靖难!
靖难,乃是平定变乱之意。
毫无疑问,那位中山王压根不承认长安城内现在的一切,直接将新天子的上位定义为变乱。
这是一种宣告,我就是来干掉你们的!
消息传来,高庙前诺大的广场上,顿时嗡嗡一片。
来到这儿的众人,都是神色各异。
不少人看向新天子与新太后的目光,都带着揶揄之色。
把人家当成扶苏了,可惜人家也不傻。
现在王者归来,你们这些趁着皇帝生病太后眼瞎,山中无老虎的机会跳出来的小丑,就该倒霉了!
至于说能够挡得住中山王大军这种事情,呵呵,你去看天色黑了没有,不然不好做梦啊!
中山王本身的能力毋庸置疑,压着大汉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匈奴人,都被中山王给打崩了尿,这份能力自然无人会怀疑。
实力上更加不必多说,精锐的北军,精锐的长城军团,精锐的中山国郡兵乃至于天下的兵马,身为大将军的中山王都能调动。
这份实力,比起长安城内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所谓兵马,完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要知道不少醒悟过来的南军与城戍军,可是非常抗拒的。
一旦兵临城下
历史上,要一直等到朱棣发起靖难之役,才算是真正有皇子王爷的造反成功。
在那之前的千年历史长河之中,皇子王爷发起的造反,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不过现在的话,除非李云泽如同庆忌一般被干掉,否则的话这次靖难必然功成。
感觉发现了新世界的刘彘,正在努力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可他此时却是皱眉扯了扯王娡的手“母后,你捏疼我了。”
面色灰败的王娡,恍然未觉。
一直到刘彘用力扯她的手,王娡这才终于是回过神来。
她双手捧着刘彘的脸,目光疯狂的说道“彘儿莫怕,母后一定会帮你扫除那些乱臣贼子的!”
刘彘年幼,却也是察觉到了极度压抑的气氛,他用力点点头“好。”
究竟谁是乱臣贼子已经无所谓了,毕竟历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
百年,千年之后的人,见着的只有文字罢了,文字上说的是什么,那自然就是什么。
真正重要的,自然是此时掌握的实力。
高庙的祭祖因为接到了李云泽出兵的消息,而宣告草草结束。
王娡,田蚡,程不识,周阳,曹寿,陈午,周亚夫等一众核心成员,聚集到了一起商议对策。
每个人的面色都难看,尤其是几乎被裹挟而来的曹寿与陈午。
没办法,一个是王娡的女婿,一个是刘彘的儿女亲家。
身份摆在那儿,再加上有刀兵在一旁威胁,不来都不行。
只不过都是哭丧着脸,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王娡也懒得理会这两个魂淡,她焦急的看向程不识与周亚夫“那叛逆打过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在她看来,说到打仗的时候,还得是边军出身的程不识,以及做过大将的周亚夫可靠。
什么叫做专业,他们两个就是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亚夫当先出列言道“某愿领兵出战,沿大河布置以阻叛军。”
王娡大喜,不愧是丞相,果然是靠得住“丞相要多少兵马?”
周亚夫略作犹豫,仿佛是在进行盘算“至少要带走五万正兵。”
收编了南军与城戍军后,程不识等人还以天子的命令,将关中各处郡兵都给集中到了长安城。
可哪怕如此,算得上正兵的也不过五六万罢了,周亚夫这是要把所有的正兵都给带走啊。
眼见王娡面露难色,周亚夫急忙解释道“沿河漫长,渡口众多,非重兵不得阻。”
虽说宫斗手腕不差,可王娡在军事方面那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了。
她不知道周亚夫说的对不对,只能是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程不识。
程不识饶有深意的看了周亚夫一样,这才出列行礼道“太后,臣以为当据守长安城,以待援军。”
“嗯?”
王娡不解“这是为何?”
程不识的回应非常干脆“因为中山王擅野外浪战,且战无不胜。”
这话还真没说错,李云泽这儿打野战,真心是从来没有输过,最近一次甚至连匈奴大单于的王庭都给打跑了。
如此彪悍的战斗力,恐怕只有当年的楚霸王才能有一战之力。
程不识这句话,算是点名对手的实力。
接下来的这句话,则是说明自己这边的实力“长安城内兵马,新聚新编,守城尚可,野战不行。”
虽说长安城的兵马数量不少,可不是心怀不满的降兵,就是遭遇欺骗,身在王营心在汉的南军城戍军。还有就是守城尚可,野战不行的郡兵。
至于说田蚡招募的那些游侠儿门客什么的,程不识压根就是看不上。
在长安城内的时候,他还能勉强压制控制,可一旦出了城到了外面,估摸着见着李云泽的大纛,就会当场哗变。
所以程不识坚持守城,然后向天下发布勤王诏书,号召天下兵马共击之!
王娡本就不愿意大军远离,毕竟只有兵马在手才能有安感。尤其是当她见到了程不识的暗示之后,恍然明白过来。
定下了决策,众人各自离开的时候,程不识悄然给王娡送了张纸条。
“太后,周亚夫此人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