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呐袁崇焕,你是不是飘了?”
之前孙承宗去辽东总督蓟辽诸事的时候,提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带袁崇焕一起去。
对于这位在史书上争议极多的人物,李云泽也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应下了此事让其官复原职,出任辽东巡抚。
这段时日以来,袁崇焕那边并没有闹出什么事端来,据说做事还算勤勉认真。
没想到,居然又干出了想杀毛文龙的事情。
毛文龙跋扈狂傲,东江镇游离在辽东之外这些事情,李云泽都知道。
在他看来,首要任务是消灭后金,东江镇和毛文龙的这些事情都能容忍,大不了消灭后金之后再做安排。
没想到袁崇焕还是那么大胆妄为,居然真的敢下手。
毛文龙是总兵官,妥妥的朝廷大员。
这种级别身份,岂能是随随便便就下手的,这件事情的性质非常严重。
处置大臣的权势,只能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李云泽再度拿起奏章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伸手去翻那厚厚的一摞奏章,果然是找到了袁崇焕的自辩奏章,与作为两人总上司的孙承宗的奏章。
袁崇焕与毛文龙基本上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而孙承宗很明显就是在和稀泥,或者说是变相的想要保护袁崇焕。
能明确的就是过程和结果。
袁崇焕的确是想要杀毛文龙,这是过程。
因为孙承宗的阻拦没能成功,这是结果。
把锦衣卫发来的有关此事的密奏看了一遍,李云泽扭头看向一旁装隐身的王承恩“让孙承宗,袁崇焕还有毛文龙都回京,好好的跟朕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辽东距离京师不远,接到圣旨之后的孙承宗与袁崇焕,很快就动身赶回了京城。
朝阳门外,终于如愿以偿从老爹手中拿到锦衣卫都指挥使的骆养性,已经带着诸多锦衣卫等候在这里。
“见过孙阁老。”
面对孙承宗的时候,骆养性的姿态很低。
他老爹告诉过他,孙承宗的圣眷很深,不可得罪。
孙承宗是毫无疑问的东林党大佬,可在东林党遭受全面打击的情况下,他却是安然无恙,甚至弹劾孙承宗的奏章都不是‘留中’而是直接驳斥回去。
这种大佬,那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心中隐隐不安的孙承宗,颔首点头“骆指挥使有何事?”
“奉圣命。”骆养性挺直了身躯,神色严肃“押解袁崇焕入诏狱待审。”
孙承宗胡子都在颤抖“岂可如此!元素乃辽东柱石,难道又要行熊飞白之事?!”
“阁老。”骆养性苦笑一声“下官乃是奉命行事啊。”
“老夫这就是入宫!”孙承宗一把握住身边袁崇焕的手“我看谁敢!”
他是实打实的内阁首辅,边地总督,超品大员,还是先帝的帝师。
背景硬,实力深,名气大。
若是真要对着干,除非李云泽亲自过来发话,骆养性还真不敢来硬的。
“孙师。”
袁崇焕拉开了孙承宗的手,恭敬行礼“此乃天子之命,岂可违背。”
从愤怒之中逐渐冷静下来的孙承宗,用力颔首“元素你且安心,老夫这就入宫陛见,绝不让你再赴熊飞白之冤。”
熊廷弼,字飞白。
曾经的辽东经略,在任的时候压制后金不得寸进。
其后卷入九千岁与东林党的战争,下诏狱之后虽经多方营救,可最终还是被坐罪处置。
此事一直被孙承宗引为毕生憾事。
现在,这是轮到袁崇焕了?
看着袁崇焕被锦衣卫带去诏狱,老当益壮的孙承宗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上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按理说宫门应该要落锁了。
不过李云泽知道孙承宗一定会来,所以让王承恩在宫门处等着。
“见过孙阁老。”
面对身份地位名气圣眷都不一般的孙承宗,哪怕是王承恩王大伴也是客气的很。
“王公公。”孙承宗不客气的说“老夫要面圣。”
“皇爷在忙,没时间。”
怒气值上涌的孙承宗,干脆一言不发直接往宫门里闯。
他本不是如此急躁的性格,纯粹是害怕袁崇焕成为下一个熊飞白,致使辽东局势糜烂,这是被逼急眼了。
“阁老!”
王承恩急切的跟着解释“皇爷是真的有事啊!”
“能有什么事比边地之事还重要!”
“阁老有所不知,皇后娘娘有喜了。”
一句话,让愤怒之中的孙承宗顿住了脚步。
在这个时代里,若说有什么事情能比边地之事更加重要,理论上来说就是皇帝有后了。
皇帝无嗣,天下不稳。
见到孙承宗停下,王承恩急忙跟上一句“皇爷说了,袁崇焕要杀毛文龙乃是事实,按律当入诏狱待查。等毛文龙回来,自然会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
面色不断变化的孙承宗,默默的站了一会,随即转身一步步的离开。
袁崇焕最大的危机,就是他真的想要干掉毛文龙。
要知道干掉大臣,那是皇帝才能拥有的权势,这可是大不敬,大逆。
孙承宗没办法,只能是去找朋友们,想办法营救袁崇焕。
看到孙阁老离去,王承恩可算是松了口气。
因为李云泽看重孙承宗,像是王承恩他们当然不敢得罪,结果就只能是束手束脚。
王承恩也没说谎,周皇后的确是有了。
皇后的寝宫内,满脸笑容的周皇后躺在床上,正与坐在床边的张嫣说笑闲聊。
至于李云泽,则是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他心中感慨,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
李云泽浇花的时候,通常都是洒水在外面,只有脑袋有些晕控制不住抖的时候,才会浇水在花田里。
而且自从嘉定伯闹出事端之后,他就很少去周皇后那边。
这几個月来,也就是去过几次而已,没想到这就中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陛下。”张嫣笑吟吟的看过来“这可是大好事啊,当祈福。”
“皇嫂说的是。”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的李云泽,迈步走过来,和颜悦色的对周皇后开口“梓童好生歇息,现在你的身子最重要。”
“皇爷,臣妾一定会为皇爷生下皇子!”
对于皇后来说,嫡长子那就是最硬的护身符。
“男孩女孩都一样,朕都喜欢。”
“嫂嫂。”李云泽随意的握住了张嫣的手“朕国事繁忙,皇后这里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张嫣下意识的抽了两下手,没能抽出来。
她背对着周皇后面红如血的低下头“陛下,陛下放开放心。”
李云泽恍然松开手,略带遗憾“朕先走了。”
离开皇后寝宫的时候,李云泽已经想开了。
有了就有了呗,若是皇子那就好生教育就是。
若是女儿那就更好,要让她像是公主一样过上美好生活。
呃本就是公主啊。
数日之后,坐船在天津卫上岸的毛文龙,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京城。
他到京城的第二天,李云泽就开了大朝会,当众辩明此事。
从王承恩手中接过茶碗,低着头用碗盖拨着茶叶的李云泽“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毛文龙你先说。”
“万岁!”
难掩气愤之色的毛文龙当场老泪纵横“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收声。”李云泽抬头用目光制止了毛文龙的表演“好生说事。”
“万岁,臣奉孙阁老之命至宁远议事。期间这姓袁的多次挑衅欺辱于臣”
“把话说清楚。”李云泽面色一正“如何挑衅,如何欺辱仔仔细细的说。”
“是。”毛文龙心中一惊,赶紧俯首行礼“臣去拜访这姓袁的,他请臣上座,臣也就坐了。可他又说臣不懂礼数。”
“袁崇焕。”李云泽的目光看了过去“可有此事?”
“回万岁,确实如此。”袁崇焕行礼“万岁敕命东江镇归入辽东巡抚治下,毛总兵就是臣麾下之将。臣不过客套一二,他就真的当着上官的面坐了上座,这当然是不懂礼数。”
李云泽颔首“按理说毛文龙军伍出身,不懂礼数乃是应有之事。可伱已经做了多年总兵官,这种礼数难道还不懂。你见袁可立,见孙承宗之时也是如此?”
发了会呆的毛文龙,赶紧俯首“是臣错了。”
“继续说。”
“万岁,袁巡抚要整顿东江镇。”终于换了称呼的毛文龙,神色又激动起来“臣没说不行,只是说东江镇距离遥远,整顿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他就骂臣有二心。”
喝了口茶水的李云泽,示意袁崇焕“可有此事?”
“回万岁,东江镇乃是大明治下。可毛总兵却是拥兵自重,上上下下的军将全都是他的义子义孙。臣让他将义子义孙改回原名,他不愿。臣要派人入东江镇监察,他还不愿。如此这般,东江镇还算是我大明治下吗?”
袁崇焕昂首挺胸“万岁,毛总兵在辽东可是有个外号的。”
李云泽微微一笑,做了回捧哏“什么外号。”
“人人都称他为海外天子!”
奉天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敢自称天子的,那可都是反贼啊。
另一边的毛文龙,被吓的连连叩首不及“万岁,臣冤枉啊~~~”
“义子义孙改回原名,你是否不愿?”
“是。”
“派员监察,你是否不愿?”
“是。”
“辽东之民称呼你为海外天子,可有此事?”
“有。可臣绝无此意啊,都是外人乱传的!”
眼看着势头向着自己这边转移,袁崇焕当即乘胜追击“万岁,此人还说要攻打朝鲜!那朝鲜可是我大明属国,乃太祖钦定不征之国。”
“正因此人如此丧心病狂,臣才不得已诛之!”
已经有不少文官开始叫好了,袁崇焕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坐在龙椅上的李云泽,盖上了茶碗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谁说朝鲜不能征?”
奉天殿内,瞬间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