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冲着衙差那边抬了抬下巴。
衙差们也十分有眼色把锅递给白氏,又去捡了些木柴。
左星颜这边也挑了退热消炎的草药出来,给了白氏后,她就继续蹲在刘氏旁边。
此时,荆逍铭也凑了过来,正用衣袖帮刘氏擦着额头的汗珠,同时又低声唤着刘氏,生怕她昏死过去。
另一边,荆义拎着水囊跑回来,看白氏正在搭锅熬药,便赶紧把水囊送过去。
木柴有些潮湿,白氏点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火,急得她都快帽檐了,一张素净的小脸也因为烟灰弄得黑一块白一块。
左星颜扭头看到,只得轻叹一声起身过去帮忙。
经过左星颜一番鼓捣,火终于燃了起来。
白氏一脸钦佩地盯着左星颜,嘴里下意识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好厉害!”
“这很简单,你快熬药吧,这些草药都是退热的,你一边搅动一边熬,以免草药糊在锅底。”
左星颜叮嘱了白氏一句,便没再多管。
白氏赶忙点头,“我记住了。”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忙活,药汤终于给刘氏喝了下去。
荆义和荆逍铭夫妻在旁边耐心守着,生怕刘氏再出意外。
而怀着身孕的孙氏,却不远不近坐着,似乎对刘氏并不关心。
白氏扭头看到孙氏冷漠的脸,并不怪她,只是感叹孙氏命途多舛。
孙氏本是京城大官家的小姐,虽然是庶出,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样才华样貌都出色的官家小姐,嫁给荆逍林本就绰绰有余。
可荆逍林和刘氏眼高于顶,只觉得他们是武威候府的少爷,要娶正妻,那必得是嫡女才行。
荆逍林和刘氏看不上孙氏的庶女出身,可这亲事是范氏订下来的,二房根本做不了主。
所以孙氏进了门后,荆逍林和刘氏便一直看不上她。
荆逍林更是在两人成亲后不出半月,就大张旗鼓抬进两个小妾,之后每日跟小妾厮混,宠妾灭妻不说,还隔三差五就去青楼妓馆。
如此可恨行径,起初气得孙氏整日以泪洗面,她去找刘氏诉苦,刘氏却说男人生性如此,荆义还有两个妾室呢。
刘氏还怪罪孙氏太过小肚鸡肠,一点儿没有正妻的气度。
不仅如此,荆逍林那两个小妾,每天各种甜言蜜语哄着刘氏,暗中给孙氏小鞋穿,害得孙氏处境越发艰难。
久而久之,孙氏也明白荆逍林和刘氏的嘴脸,心灰意冷之下,也不再把他们放在心上。
所以荆逍林死和那两个小妾死的时候,孙氏连半滴眼泪都没掉,若不是极力克制,她甚至都能笑出声。
这也正是刘氏危在旦夕,孙氏却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做的原因。
白氏同情孙氏,却也帮不了她什么。
毕竟她在刘氏这里,也是个没用的儿媳妇。
喝下汤药约摸一刻钟后,刘氏渐渐退了烧,脸色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宋差头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荆家死了太多人。
若是孙氏再救不过来,等回京述职的时候一报上去,上头看到流放途中死了这么多人,宋差头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
他起身,跺了跺因为蹲得太久而酸麻的脚,环视周围,心底祈求着荆家这些人都好好活着,可别再有死伤了。
“大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荆义见刘氏脱离了危险,大喜过望,拉着宋差头的胳膊,就是一阵道谢。
宋差头却冷冷瞥他一眼,“你该谢的人不是我,是左星颜。若不是她拿出草药,又教你儿媳熬药,你娘子这会儿怕是早就烧糊涂了。”
该感谢的人他一眼不瞅,却在这儿扯着他道谢。
真不知道这个荆义是傻还是憨,都是姓荆的,怎么荆忠荆义这对兄弟俩差这么多?
宋差头心里忍不住吐槽。
荆义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了若无其事的左星颜一眼,一咬牙,闷头走了过去。
“星颜啊,谢谢你方才救了你二婶,我们一家子都会记着你的恩情的。”
荆义知道自己娘子看不上左星颜,之前她还想帮着荆家大姑找左星颜麻烦来着。
荆家大姑找左星颜麻烦时,虽说刘氏没助纣为虐,却也冷眼看着。
可是,左星颜却丝毫不介意刘氏之前的所作所为,还主动拿出草药帮她,这实在让荆义有些汗颜。
“言重了,日行一善而已。”左星颜摆摆手,轻飘飘说道。
她这样的态度却更让荆义感到惭愧,他看看左星颜,又看看不置一词的荆北寒,又道了声谢才转身离开。
此时的荆义心里已然下了决定,以后,定不会再做有损左星颜的事。
以前逍林对荆北寒和左星颜的冒犯,等到了泉州,荆义也会一一补偿回去。
经历了之前那些事,荆义的心态彻底发生了改变。
现在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家人能安好。
等回到刘氏身边,看到荆逍铭和白氏仍旧细心照顾着刘氏,荆义心里一阵酸涩。
“逍铭,你们俩去歇着吧,我照顾你娘就行了。”荆义拍了拍荆逍铭的肩膀,低声说。
荆逍铭起先不想离开,怕荆义累着,可荆义坚持,他只能带着白氏回去歇息。
荆义照顾了刘氏大半宿,第二天早上,刘氏终于醒了。
看刘氏没什么大碍,宋差头才领着众人继续赶路。
他们再走一段路,估计就要坐船了。
前面地势低洼,已经没有路可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水。
“待会儿,去租两条船。”宋差头吩咐身旁的衙差。
衙差低声应了,心里却在苦恼,这个时候去哪里能租到船。
走了约摸一刻钟的功夫,宋差头听到队伍后面有动静,回身看去,只见昨天那些往北走的流民们,竟然又都回来了。
而且看他们的神态,竟比昨天还惊慌。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京都方向也发了洪灾?
宋差头眼尖,恰好又看到昨日被他拦下的老头儿。
秉着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索性就又把那老头儿拽住了。
“老大爷,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流民们乱哄哄的,宋差头怕老头儿听不清,只得扯着嗓子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