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颜,众目睽睽之下,举止怎的这般轻佻放纵?你可真是有辱我左家门风!”
训斥得冠冕堂皇,一派大义凛然。
但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跟一个即将流放三千五百里、生死未知的女儿谈什么闺誉?
左星颜冷冷一笑,直视左斯的双眼,故意抬高了嗓音。
“丞相大人方才交代民女办的事情,恕民女难以从命。”
“毕竟啊,我夫君受了重刑,昏迷不醒,我若再落井下石夺其性命,恐怕余生都会心生难安呐——”
最后一句话刻意拖长了音调,跟唱戏似的,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都变了变脸色。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揭发了丞相的阴谋么?
把人害得流放抄家还不够,还想趁人病要人命,可真是丧尽了天良!
左斯怎么也没料到左星颜会来这么一招,气得胡子都吹到半空中了。
颤着手指头指左星颜,好半天也只憋出来几个字。
“你这个逆女!”
再一甩袖子,背过身去,端起了高高在上的丞相架子。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左星颜点头,“是是是,你没有我这样的女儿,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不如这样吧?大人你修书一封,阐明你我二人断绝父女关系,如何?”
左斯回身,气得瞪眼。
“胡闹!”
宋差头看了看天色,天边的朝云已经泛红。
轻咳一声,打断这边左家父女二人剑拔弩张的对峙。
“那个,左大人啊,时辰不早了,咱们都还有差事在身,恐怕不能再耽搁了。”
左斯本来就郁闷,再被宋差头一个小小的解差打断话头,当场就摆起了官架子。
“哼!”
宋差头却不伺候,他一个解差而已,只管押解罪犯,可拍不来什么马屁。
一挥鞭子。
中气十足一声大喝,“出发!”
好几个解差的鞭子应声落下,抽在串串香队伍中的一些人身上。
流放人群被迫往前走,一路沿着京中要道,朝着城门位置而去。
……
“什么?空了?”
查封后的武威侯府上空,一阵高亢而不可置信的声音,久久盘旋不散。
左斯气得脸色发白,胡子都吹偏了。
脚不沾地得带着几个官差,穿梭在侯府各个库房门之间。
书房,空的。
地下库房,空的。
就连各个大小厨房,也都是空的!
这荆家众人到底是何时搬空了库房的?难道他家有人能够未卜先知不成?
左斯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和苦水,战战兢兢回到皇宫复命,却正好撞上了更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
太和殿外,密密麻麻跪满了妃嫔和宫人,此起彼伏的抽噎和喊冤声不绝于耳。
“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哇,臣妾真的不知道宝物为何不翼而飞了,臣妾一早起来,妆奁里的钗环玉佩等全都不见了啊!就连臣妾备用的寝具也都不见了啊!”
“陛下,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绝对没有偷娘娘们的财物啊!”
“陛下,奴才虽然负责膳房采买,平时也就偶尔藏一二两银子,绝对不会把整个私库都偷光啊!”
“陛下……”
左斯耳朵里敏锐地捕捉到‘私库’、‘财物’、‘偷光’等字眼,心里的不安更加被放大了几分。
等得到宣召进殿之后,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胡子都快吓掉了。
太和殿里……一片空荡荡!
金玉之类的各类摆件、御用器物都不见了!
龙椅因为是金的,也不见了!
皇帝就像个光杆司令一样,一脸阴霾地坐在小台阶上,看起来滑稽不已。
但现在谁敢笑,谁的脑袋就得掉。
“左爱卿啊,你来了,抄家所得的单子,给朕呈上来。”
左斯额头冒出涔涔的冷汗。
“回禀陛下,那荆府上,各大库房器物……无一所获!”
皇帝仿佛没听懂。
“器物没了就没了,也不值几个钱,主要是银子,银子抄了多少?哦,还有粮食,粮食抄了多少?”
左斯咣当一声,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直打颤。
“回禀陛下,银子,银子也……无一所获。粮食,粮食也,无一所获。”
“什么?左斯,你就是这么给朕办差的?”
皇帝气急,从小台阶上站起身来,走下去狠狠踹了左斯两脚,口中嘶吼。
“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搬空了朕的私库!是不是你搬空了朕后宫里的宝物!是不是你搬空了朕的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