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刚停没有多久沈宁他们就听到茶肆里的人看了看天色,连连惊慌,大喊道:“完了,完了,今晚祠堂祭祀,我等再不去,村长怕是要生气了。”
听到这话,茶肆里的人面色古怪,但尽皆收拾了收拾,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茶肆,就连茶肆里那泼辣的老板娘也是连银钱都没来的及收拾就赶忙离开了。
“不就是祭祀吗?这么激动干嘛。”顾炎武有些不以为意,南乡的村镇也经常会举办一些祭祀天地的活动,阵仗同样很大,不过,倒没有村民会像他们一样慌张。
沈宁与李红叶对视了一眼,淡淡的问道:“师姐,我们要去看看吗?”
李红叶身为天师府弟子,处理妖患的经验十分丰富,自然发现了这处村落的怪异之初,所以在沈宁提问之后,当即点了点头。
虽然不清楚两个人为什么要跟上去看看,但是一脸懵逼的顾炎武还是紧随他们身后、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跟过去?”顾炎武有些不解,人家村庄进行祭祀,他们这些外来人无缘无故的跟过去,这件事情本身就不符合礼仪。
沈宁无奈的看了眼自己的同行好友,只好解释道:“这里距离我们处理狼妖的地方不过数十里,而沿途的村庄都被狼妖损毁殆尽,唯有这里的百姓,好像任然是安居乐业,你难道就不好奇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原因吗?”
听到沈宁这样说,顾炎武眉头微皱,已然是察觉到了问题的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不再言语,远远的跟着村名的身后。
村庄离茶肆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村民们脚步虽然加快了不少,可还是在天黑时才走进了村庄。
刚到村庄,沈宁等几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只见这处名为许家庄的地方铺上了十里红毯,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红灯笼,从表面来看,似乎是那户人家在准备迎亲的事宜。
可就是表面喜庆的事情,却处处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语的诡异。
李红叶眉头紧皱,认真道:“这村庄很不对劲。”
沈宁点了点头,
顾炎武这次没有发问,仔细的观察之下,终于知道了沈宁他们说的是什么了。
首先村庄的布置看起来像是迎亲,可是无论是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还是铺的远远的红地毯,上面都布满了灰尘与赃物,看起来像是已经使用了很久的样子,更加离奇的是,路上看见的村名,脸上似乎是没有一丝喜悦,更多的居然是一种狂热之色。
没有留给太多时间,让沈宁他们细想。
随即就听见了一声高呼:“特选许五一脉,入祠堂,村中人等行观礼!”
听到这声呼喊,原本在村里闲逛着漫无目的的村名们,一下子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纷纷朝着许家的祠堂赶去。
“走跟上去看看。”
沈宁开口,众人于是就跟了上去。
不过像祠堂祭祀这种人,外来人是不允许参加的,所以很知趣的站在远远的一颗槐树下面观望。
赶去祠堂的许家庄人当然也看到了沈宁等人的存在,只听其中一名村名望向同伴疑惑的问道:“这几个人。是外乡人?”
“倒真是生面孔。”
“要不要赶走他们,免得影响到了待会儿的祭祀观礼。”
“算了,这个关头就连村长,怕是都不愿意节外生枝,只要他们不捣乱愿意看就让他们看。”
“说的也是。”
提出疑问的那名村民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这可是关系到村庄后半年能不能风调雨顺的重要节点。
于是沈宁他们就这样被默许进行了观礼。
天色昏暗,祠堂里灯火通明,村名们人数很多挤满了祠堂,不少人只能站在祠堂外进行观看,鲜红的蜡烛被摆放在祭台之上,微风吹过,灯火摇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样。
沈宁看着祭祀里面的情况,瞳孔不由一缩,只见许家庄的祠堂上,祭拜的既不是他们的先祖,也不是朝廷颁布下的封灵,而是一只狐狸的木像!
“又是乡野淫祠?”
沈宁小声呢喃,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乡野淫祠了,之前吕家庄为祸蔡府的则是,一尊遗弃世界的邪神神像,他与顾炎武等人几经周折,才勉强将那邪神赶出了南乡,没想到在这里又会碰到乡野淫祠,只是这尊木像很明显,不是遗弃世界的众多神仙之一。
很有可能是山中的精怪修行,想走香火成仙的道路,故而对许家庄多有庇护,享受了这一方的香火。
对于这种乡野淫祠,大晋是明令禁止的,可是这些年妖患频频,想要走香火成仙道路的妖魔层出不穷,但是它们所选择的这条道路对于百姓基本上是无害的,更像是一方的守护神,所以在许多得失的计较下,大晋就放松了对于这件事情的管控。
不过这并不待表这种乡野淫祠对于百姓就没有危害了。
香火成神这条道路本身是对人类无害的,可是乡野山怪暴躁肆虐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因此在大晋发生了不少因为乡野淫祠引起的祸患!
大晋元鼎十三年,南山村庄供奉乡野淫祠,未及时缴纳贡品,被山中精怪吞噬殆尽,全村七百余口,无一幸免。
大晋昭和三年,狼牙山供养山间黑熊精成神,其因进度缓慢,故而残杀村名,改为依血气修行。
此类事情可谓是层出不穷,供奉乡野淫祠可谓是风险与收益共存。
有时候风险还远远大于收益,可就算是如此,在朝廷无力解决妖患的情况下,大部分人家都选择了供奉乡野淫祠。
毕竟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一丝丝的可能,在这妖魔乱世的世道,生活下去。
沈宁站在槐树旁边,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先打算观察一番。
贸然出手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村名的反感,再加上如果此地的野神已经摒弃了兽的本性能够真正的做到庇护这一方的百姓,那么放任它的存在也不是不行。
但如果存在着一定的祸患,那么沈宁会毫不犹豫的出手,铲除掉许家庄的野神。
槐树下,几个人都看着祠堂内的情景。
只见一名穿着淡蓝色粗布麻衣的老者,从远方的一间房屋赶了过来,村名们见到这位老人很是尊重,纷纷让开了道路,让老人走上了祭台的最高处。
老者的声音苍老嘶哑,按照流程念起了关于祭祀的一些前言:
“日月无光,山河崩碎,邪魔外道横行无忌,许家庄生存艰难,幸得狐仙庇护”
祭词很长,村长的声音苍老,村名们却听得很认真,整个祠堂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敢发出点点的声音,就连呼吸都刻意压制了一些。
沈宁等人听着这祭祀的祭词,倒是了解到了许家庄供养野神的前因后果。
原来早在两年前,许家庄遭遇了一群土匪的洗劫,全村上上下下死了不少人,眼看活命的粮食就要被土匪抢走,一只会说话的红毛狐狸出现在了许家庄,化身为庞然大物,咬死了前来为祸的土匪,并要求许家庄供奉它,助它修成五仙果位,最终成为香火道主宰。
做为回报会一直保佑着许家村。
民间素来有五仙的存在,为蛇、鼠、黄鼠狼、狐狸、刺猬这五仙。
所以在听闻这狐狸的要求后,许家庄的人自然是求之不得,自此以后日日夜夜祭拜红毛狐狸以帮助它成就果位,往后的日子里,果然年年风调雨顺,再无什么灾祸降临许家村,所以就算是在听说临近的几个村庄都被妖邪毁了之后,许家庄的村名们也丝毫不慌张。
他们可使有着五仙之一的狐仙保佑啊!
只听祭词,许家庄的狐仙似乎还不错,沈宁在心里暗暗想到,暂且按压下了处理此事的相反,反观李红叶等人同样是如此。
唯有王岩叹息了一声,“唉,天下大乱,若非朝廷力有不足,村名们也不至于供奉山间精怪,来求取平安。”
沈宁笑了笑,淡淡道:“山间精怪又如何,要是真能够守护一方百姓,就算是让陛下给它册封个正神之位又有何不可?”
“可是山间精怪终究不改劣根,这些年野神为祸的事情可不少。”王岩罕见的反驳了沈宁。
毕竟在大晋妖族与修行者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不过,李红叶却站在沈宁统一战线,“其实我觉得,如果真的有妖一心向善,倒却是没必要赶尽杀绝,不给这些畜牲留条后路,我们这个天下怕是安稳不了。”
沈宁认同的点了点头
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闲聊人与妖之间该如何调停关系的时候,只听祠堂里的村长,音调忽然提高了几分:
“今有许家女,年芳十八,知性达礼,故为祭品,献与狐仙。”
此言一处,沈宁等人不由眉头微皱,再度将目光投向了祠堂那边。
原本安静的祠堂在此时此刻变得嘈杂了起来。
只见一名身穿嫁衣,披着红盖头的女子,在几名身形魁梧的庄家汉子的“护送”下。,缓步走入了祠堂。
“许家女,明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为狐仙大人上香吧,好让它知晓你的生辰八字,命中往来。”村长看向女子的眼神满是淡漠,声音平静异常。
红盖头下的女子看不清容貌,声音清丽但是却是颤抖着,“我知道了。”
嫁衣女子接过一根香火,就要插在祭坛上。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声,在祠堂外突然响了起来:“姐姐,不要啊!”
寻声看去,只见一名孩童想要穿过人群,可是被几名眼疾手快的汉子拦在了外面。
“放肆,许长庚,祠堂重地岂容你顽童大喊大叫,来人给我带下去!”村长一声怒喝,几名村名,拦住许长庚就要将他带走。
听着弟弟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嫁衣女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孩童年纪不大,可是拼了命要往里面去带走姐姐,几个成年男子一时间居然还拿他没有办法,其中一人想要直接将他抱走,名叫许长庚的孩童,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啊!”
汉子吃疼,无奈之下只好放开了他。
村长眉头一皱,冷声道:“还不将他带下去,耽误了正事,狐仙大人怪罪下来你们担待的起吗?”
短短一句话,却是击中了许家庄的每一个人的心灵,纷纷发狠,围了上来,想要将许长庚带走。
岂料许长庚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尖刀,怒视在场众人,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直接将尖刀捅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村民胸口,尖刀拔出,鲜血喷涌,伴随着一身凄厉的惨叫声,这名村名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许长庚杀了人,脸上却毫无畏惧之色,看着在场的一众村民,声音宛如夏日的寒冰一般,寒意森然:”我看今天谁敢阻挡我!”
村民们见许长庚一时凶性大发,又见躺在地上抽搐不止的那名村名,一时间居然被他凶狠的样子给震慑住了,脚步踌躇,不敢上前!
村长自然是不允许这一幕发生的,当即用眼神示意自己身后的两名汉子。
这两人得到了村长的示意,悄悄从祠堂的后门绕了出去。
许长庚则是手持利剑,凶狠的环顾众人,声音中还是难免一些紧张,“我家从来没有对不起大家,但是我父母死了之后,你们不仅搬空了我们家的财产,还倾吞了我家的土地,让我们姐弟两只能靠着野菜过活,这些事情也就算了,你们却还要将我姐姐献给那劳什子狐仙,诸位是不是太过分了,今天还请你们让开一条道路,让我带走我姐姐,自此我们姐弟两离开许家庄,再也不会回来。”
“倘若你们执迷不悟,不怕死的就尽管上来,我许长庚烂命一条,杀一个是一个。”
村名们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不过还是有胆子稍微大一些的村民开口道:“许二郎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们家占了那么多水田,我们就算不种,你一个孩子加你姐姐一个弱女子也干不了苦力活,难道就把这么好的田荒废了吗?至于搬空你家家产,那是你父辈们欠下的债务,你只是不知道罢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能拿刀指着?”
“听话,把刀放下,你姐姐知书达理,可是大家推选出来给仙人做老婆的,这可是大大的恩德,多少人求不来的一件好事。”
“去你嘛的好事。”许长庚打断了男子的话语,怒声道:“既然是好事,你怎么不让你女儿去!”
“这福分我们家不要,再问你们一遍让不让开!。”
虽然许长庚刚刚占了先机,杀了一名村民,震慑住了不少人,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当众人从震惊中缓过来之后,反而又不怕了,逐步朝着许长庚逼近。
就在许长庚想要动手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两个大汉,抓住了他的双手,将血淋淋的尖刀夺了过来。
“啪“的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许长庚的脸上,后者直接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只听村长的声音再此时又响了起来,不夹杂着一丝情感:
”许二郎扰乱祠堂祭祀,按族规,即刻沉塘!”
村长做出的决定大部分的人都没有意义,要知道许长庚可是在族中重地,杀死了一名许家庄的族人,杀人者本就该偿命,更何况许长庚还是杀的族人。
“姐姐。”许长庚的声音微弱,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的,看着祭台上的那个鲜红的身影,眼角留下了泪水,他终究是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姐姐。
“住手!”就在村民们想要动手的时候,那个嫁衣女子却是掀开了红盖头,露出清丽的面容,泪水已经模糊了面庞,她居然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把剪刀抵住了自己白皙的脖颈,冷声道:“放开我弟弟,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村长看到眼前的情况,目光一凝,村民们也纷纷停止了动作,若许雅儿真的死在了祠堂,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祭祀的狐仙的会不会是自己家的女眷。
村长在思索良久之后,脸色阴沉着,一步一步的逼近许雅儿,声音寒冷彻骨:“你可以选择死,不过就算是你死了,你弟弟一样会被我弄死,还会死的比现在还惨,不仅是你弟弟,没有了人祭祀狐仙,就连你爹娘也会被村民们挖出来鞭尸,就是因为你这个不孝女,才导致的这一切,倘若你现在放下剪刀,我可以承诺你,放了你弟弟。”
”你不要过来”许雅儿嘴唇发白,声音中都带着嫉妒的颤抖。
可就是因为这短短的情绪的波动,却是让村长抓住了机会,一把握住了她拿着剪刀的手,想要将剪刀夺下来。
其余村民见状纷纷围了上去,制服住了许雅儿。
村长见控制住了场面,当即冷哼一声:“来人,将许长庚即刻沉塘。”
祠堂再度陷入喧闹嘈杂之中,许雅儿看着弟弟被众人架了起来,忧怒交加,竟然从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村民们见到这一幕不以为意,只是按照村长的吩咐,继续执行惩罚。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对孤儿。”一道声音在祠堂的墙壁上看去,寻声望去。
只见顾炎武坐在墙壁上,略带讥讽之意的看着在场众人。
村民们知道这是外来人员,也不客气,恶狠狠的说道:“我们村子里的时,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来人打搅,快快离去,若是触及到了狐仙大人,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狐仙大人?”顾炎武眼中的嘲弄之意更重,指向了那尊木像:“你们说的是那玩意儿吗?”
顾炎武的手指之下,那尊木头做的雕像居然快速的抖动,只听彭的一声,轰然碎裂。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村名,可是村长好像不惧怕顾炎武的奇异之处,冷声道:“冒犯我许家祠堂,尔当被剥皮,方可平息狐仙大人的怒火!”
“拿下他。”
随着村长的一声令下,村民们心里虽然还有些惧怕,可任然是朝着顾炎武冲了过来。
顾炎武嘴角微微上扬,手上出现一把长剑,往地上一挥,轰隆隆的声音此起彼伏,几名村民当即被炸的倒飞出去,口吐鲜血,不知是死是火。
“妖人!妖人!”
在见识到顾炎武的强悍之处后,村民们大惊失色,不敢再轻举妄动。
村长眯缝着眼睛,只好放缓了语气,开口道:“这位仙人,此事乃我许家庄的事务,还请莫要让老朽为难?”
“为难吗?为难那就不做了啊!”
顾炎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从墙壁上跳了下来,瞪了一眼擒拿住许长庚的几名村名,后者被吓得赶忙松开了手,连连后退。
许长庚此时也从刚刚的那一把掌中缓过了身,抱住顾炎武的大腿,哭诉道:“大哥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我求求你了。”
一边说一边磕头,顾炎武环顾众人,一向玩世不恭的他,此时的声音冰冷至极,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开口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放入。”
就在村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只见祠堂大门又走进来了几人,是先前跟顾炎武一伙的外乡人,村长眯缝着眼睛,看着走进来的这几人,自知凭借着他们肯定是耐何不了,顾炎武等人的,于是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笑道:“放人。”
村民们此时此刻哪里还敢忤逆顾炎武的意思,当即将许雅儿放了出来。
姐弟两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