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勿复多言,还是快些离去吧,小老儿两人自然无事,不须忧虑。”
“此事奇了,那强人难道专杀吾等和尚不成?”唐森笑问道。
两位老人犹豫着对视一眼,知道不说真话是解释不过去了。
“不瞒大师,那伙强盗与小老儿两人有些关系,却是不会加害吾等,但往来行路之人,却是尽皆丧命,无一人生还,为大师计,急走勿留,万勿迟疑,恐坏自身啊。”
“闻老丈之言,却是读书之辈,明理之人,因何与强盗相联?”
“大师明鉴,小老儿早年也是读了几年书,因累试不第,因而远走他乡,及此为强人劫掠,幸而小儿机灵,小老儿得以幸免。”那老人家迟疑开口。
唐森欲再追问,老人却是再不开口了。
即使不说,唐森也明白了,虎羊如何能同居一山?
必是同党之人,或是结群之辈。
“老丈,正所谓祸福到头终有报,欺人可矣莫欺天啊,贫僧承一饭之恩,若是有何吩咐,贫僧自当尽力。”唐森深深叹了一口气,身后显出璀璨佛光,如同真佛临凡。
“切莫欺瞒啊。”
别的不说,这佛光的特效是真的好,一看就不凡。
两位老人眼见真佛当面,当即应声而跪,不敢再有所欺瞒。
“圣僧,不敢欺瞒圣僧,小老儿止有一子,皆为保得性命,无奈落草,过往杀人之举,小老儿也苦劝良久,但终究是贪欲熏心,恶意正炽,不听吾言,为之奈何啊。”
“小老儿两人一生克勤克俭,虔诚礼佛,皆望赎得其罪,望圣僧明鉴。”
两人哭泣声和成一片,磕头不止。
“师父,这……”孙悟空斜目而视唐森。
唐森默然点头,没错,一开始遇到的那群强盗之中,就有一个是这两老夫妻的儿子。
“老丈人也是懂德明理之人,可知这杀人罪过之大,几无可恕,令子作强人劫于道路,取财货不算,更是杀之弃之于野,其罪大于天,何望以区区礼佛之德赎其杀人之罪?”唐森厉声而斥。
欲以小德而赎大罪,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圣僧之言有理,可,可,小老儿就这一个儿子啊,万望圣僧垂帘。”声泪俱下,泣下沾襟。
“小儿有罪,可皆是为吾两人可活,无奈杀生之举。”
唐森一声长叹,目露无奈。
事情也是清楚了,这两人早年科举未中,携子离乡谋生,无奈在这山上遭遇强盗,他的儿子无奈入伙,这才保全了他们,他们自此在这山上居住,不得离开,而他们的儿子也是从此落草为寇。
吃着抢来的粮食,却做着拜佛的事,唐森也迷茫了,这究竟是善?是恶?
“罢了,贫僧也不瞒两位老者,贫僧上山时遇到一群强盗欲杀贫僧,可皆被贫僧反杀,想来令子应在其中。”无语了,唐森现在如坐针毡,吃了人家的饭,却杀了人家的儿,这可怎么办?
“啊!我的儿!”那老妇人听罢,一声哭嚎,竟是晕厥了过去。
那老丈人瞳孔涣散,呆立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坏了,师傅杀了别人家的孩子,这可怎么办?可别把咱们送去见官去。”猪八戒悄声对着沙悟净说道。
“你这呆子,别胡说,师父杀的是强盗,是为民除害,还有,这荒郊野外,哪来的什么官,便是有官,不管这劫道杀人,何故管我们替天行道?”孙悟空耳聪目明,自是听到了这一番话,回头呵斥道。
这一声音有点大,惊醒了跪在地上的老者。
一声苦笑,老者扶起地上的老妇人坐在凳子上,神色平淡,恍若无事。
“老丈人,你不怪我?”唐森好奇的问道。
“这位师傅说的是,圣僧为民除害,小老儿无话可说,杀人者人恒杀之,做强盗之人本就将命悬于刀锋之上,不测之日随时而已,只是可怜小老儿两人,日夜礼佛,却是赎不完犬子的罪孽啊。”
“当有此日,早晚而已,唉。”
一声叹息,唐森分明见到原本还神采奕奕的老人,转瞬之间就形容枯槁,苍老了十岁不止。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圣僧就别再羞辱小老儿了,死则死矣,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老丈人是误会贫僧了。”
唐森和蔼一笑,“老丈两人一生为善,助人礼佛,却是该有福报。”
“圣僧说笑了,晚年痛失吾儿,谈何福报?”
“老丈人宅心仁厚,遇到贫僧赠予一饭之恩便是善因,此时,当是得善果之时了。”
老丈只当是唐森在开玩笑,人死不能复生,有何善果?
却,也不是不可能,眼前这位显然是有道高僧,万一呢?
带着万分之一的希冀,老人抬头期盼的望向唐森。
“圣僧可有起死回生之法?”
唐森淡淡摇头。
“贫僧可以使两位再见令子一面,见面之后,再看如何?”
没有一口否决,老人心中涌现出一丝希望,也许,并不是完全无救。
连忙呼唤自己的妻子,那老妇人惊起,又是一声,“我苦命的儿啊。”
“别叫了,他自作孽,怎能活,圣僧说可以再让我们就爱你儿子一面。”老者厉声而斥。
那老妇人也是顿时止住哭腔,没能见自己的孩子最后一面,是他们最大的遗憾。
更何况,老者心中还怀有更大的希冀。
见到两人期盼的目光,唐森也是眉头紧锁,他不知这样做对不对。
按理说,强盗之人死不足惜,可事出有因,而且,自己受了两人一饭之恩。
终究,一声长叹,救不救人先不说,先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大袖一挥,金光浮壁,犹如水镜,波纹泛泛,逐渐清晰,这是唐森以因果之术直接映照的阴间地府之景。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画面渐渐清晰,蒸汽腾腾,待到蒸汽散尽,入目皆是火红,岩浆沸腾,正中一口大锅,其中滚油沸沸,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在其边上,有阴差执鞭而立,一鞭一鞭的打在木架之上的人影上,顿时,凄厉惨叫响起,每一鞭下去都皮开肉绽,却转瞬间愈合,完好如初,可受到的痛苦却是倍而有之。
“啊,我的儿,那是我的儿啊!”老妇人一声惊叫,顿时引起众人注意,仔细一看,画面之中那个受鞭刑之人,确实是有些面熟,唐森怎么会不认识,这正是他先前杀的一十八人其中一个,但当时没怎么注意。
回头一看,老妇人正伏在老人怀中抽泣,衣裳已然湿了一大片。
老人也是目中含泪,只是强自镇定,不曾哭出声来。
“圣……圣僧,我儿何故受此大罪?可能让我同孩儿再说几句话吗?”颤抖的声音传来,老人神色悲哀的望向唐森。
水镜之术,只显其像,要想通话,须要通两界,而且,不能受到阴间阻挠。
要是别人,这件事难办,可唐森却是能办到,地藏王菩萨与他有久,地府之事都好商量。
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又是一指点出,白光隐现,顿通阴阳两界。
此时冥界地府,油锅地狱,一道白光浮现,在空中久久不散,众阴差不知如何,只得层层上报。
蓦然,白光中传来一道声音,“贫僧大唐三藏,还请诸位性格方便,贫僧与这位施主有话相谈。”
一道白光激射而出,解救下了被绑在木架之上受刑之人。
“俺不知什么三藏两藏的,你大胆,敢闯入冥府,擅自劫囚,可知是死罪?”一个阴差色厉内荏的喝道。
他如何不知,能直接连接到十八层地狱的都是有道之士,可若是放任不管,接下来阎君就该找他们算账了,得罪外界大能不一定会出事,可得罪了地府阎君你还想有活路?
县官不如现管,越是底层越是清楚。
所以,即便害怕,他也要站出来维护地府的权威。
在另一面的唐森莞尔一笑,有些意思。
“贫僧也不为难你等,往日,贫僧与马面悠久,你等可唤他前来。”
这正是上一次下地府打通的关系,上有地藏王菩萨为镇,下有马面处事,所以唐森这才有恃无恐的擅自联通冥界,不然,按天条,这是死罪。
阴阳两界不相同,此为天条,擅闯者死。
“马面?这和尚莫不是说的是马面总管?”这阴差激灵了一下,手中的钢叉都差点掉落在地。
听说新上任了一个马面总管,颇得阎罗王的赏识,现在可谓是权势滔天,哪个鬼见到不递根烟,叫声“马大总管”啊,难道这和尚认识这位马大总管?
“敢问大师说的可是马面,马总管?”前倨后恭,笑容满面,和声细语的问道。
这位阴差可谓让唐森身边之人见识到了传统绝技“变脸”,都是赞叹师父(圣僧)神通广大,手眼通天,这地府都有熟人。
“如果贵地只有一个马面的话,大概就是他了,你只需传话“唐三藏邀他一见”,便可。”唐森老神在在的享受起四周的崇拜目光。
没过一会儿,一声大喝传来,“圣僧呢?圣僧在哪?”
人未到,声先至,唐森一听,就是马面到了,虽说其中气势变化迥异,但还是挺熟悉的。